笔记

安·兰德源泉读后感6篇

《源泉》读后感(1):每一种孤独都是一个顶峰

花了三个月时间,终于把《源泉》断断续续地看完。没有在短时间内一下子看完的原因,并不在于书没有可读性,相反,每次看时,总是整个人沉浸其中,而竟舍不得一次看完。

有人说,喜欢一本书,是因为能在书中的主人公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而对于我来说,恰好相反,正是我身上缺少了洛克的那种东西,我才如此地感同身受。

洛克是一个绝对的自我主义者,永远坚持自己的观点、信念、理想,不受一切影响,不为一切改变自己,完全就是一个“独裁者”。 同时,他拥有着极高的才华、极佳的品味,这简直就是理想中作为一个人的完美的存在。

洛克鄙视一切集体主义的行为,不参与任何集团,独来独往,就像他说的:“我从不做比较。我从不将自己挂起钩来,我不愿意把自己当作任何事物的一部分来衡量。我是一个十足的自我主义者。”

这些精神、这些品质,都是我所缺少的。因为自身不具备,所以才会敬仰。

我乐意享受集体的温暖,喜欢扎堆,喜欢听从身边的人的意见,我时常考虑别人的感受和看法,并且影响到自己所做的决定。这一切,归根结底,在于没有把自己的作为一个人的属性从集体中脱离出来,最关键的是,我没有天份天才,资质平平,只有依靠集体,我才能感觉安全。我不得不承认这一切,尽管我十分不想承认。就像大多数人一样,落入了无奈的平庸。

在这过程中,是谁,像托黑一样,把一个人的自尊和自我一点点地打碎,彻底毁掉一个人。回头看看多年来走过的道路,从小到大接受的是集体主义的教育,我们被教育“个人没有权利,集体高于一切。个人被视作为洪水猛兽,而种族则被奉若神明。除了服务于种族之外,不得有任何动机和任何美德”,我们被教育“共同思想,共同感受,团结,一致,服从。服从,服务,牺牲。”在儒家文化的熏陶下,更是要求成为和善、不争的人。隐藏自己真实的需要,与周围的人要有合作和谐的关系,“人缘好”成为评判一个人道德水平高的标签。终于,在这种全方位立体式的洗脑中我变成了现在的我,变成了令自己讨厌又同情的我。

一个人要统治一群人,最好的便是统治他们的思想,这便是征服的第一步,接着便是奴役,被奴役者也忘了反抗。共产主义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它泯灭人的个性,消灭一个人作为人的意识,让所有的人变成“螺丝钉”,再进行可耻的统治。共产主义“这个魔鬼,不是庞然大物,而是很猥琐,很渺小的东西”。它如影随形,无处不在。

我为自己这样的教育成品感到胆战心惊而又心灰意冷,因为虽然我强烈意识到其实我的自我意识一直没有泯灭,而做出的行为却没有遵从自己内心,而且缺乏勇气又瞻前顾后。

我害怕自己成为一个特别中产的人。这是一个庞大的集团,在摆脱了无产阶级为生活奔忙无暇思考人生之后,中产阶级特别愿意思考“生活的意义”。但实际上,他们正是虚伪、空虚、无所事事的一群,终日活在别人的眼光里。而令人难堪的是,我觉得自己身上的中产阶级趣味越来越明显。一方面,随着经济能力的提高,我正在走上一条单纯追求品牌的道路,美其名曰追求生活品味,其实是品牌带给我虚荣感和优越感,本质上来说,这种品味只是“别人的品味”,我在乎的是别人的评价;另一方面,我总是想摆脱现有的一切,“到巴黎去”,“到墨西哥去”,始终放不下“生活在别处”带给我的诱惑,经常思考人生,但找不到“生活的意义”。

仔细想想,与《源泉》里最世俗的“二手货”吉丁相比,幸运的是我不追求名望与权力。我讨厌把自己的意志强加于人,也讨厌别人把他的意志强加于我,自由,是我仍然期望并在某种程度上保有的东西。我骄傲的是那些我没有做过的事,没有像吉丁一样,为了自己去伤害别人,去剽窃别人,没有轻浮的言行,不受利益的诱惑,仍然愿意保持初心。

我特别怀念高三时候的我,为了自己的目标,心无旁骛;我特别讨厌大学时候的我,矫揉造作无病呻吟,而我接受了现在的我,尽管那么平庸,且意志不坚定,也许一辈子都不会有“世俗的成功”。现在,我唯一拥有的,只剩下了我的内心世界。我不能把这世界,让给我所鄙视的人。我的内心世界,我唯一可以坚持的东西,我的自由,不能让那些无耻和无关的人随意践踏。

我希望以此为界,我能开始作为一个人活着,“无论是他的目标,他的动机,他的思想,他的欲望,还是他力量的源泉,都与他们无关。他不是为了他们而存在的—他也并不要求他人为了他而存在。这是人与人之唯一的兄弟情谊和相互尊重的形式”,我希望我以这样的形式存在。

我明白,这注定是孤独的。而“每一种孤独都是一个顶峰。”

《源泉》读后感(2):当我们不是天才时,我们在谈论什么

你永远无法伪装成一个天才,除非你本来就是。

但你仍可以无限接近伟大。

安兰德,这个美国二十世纪的偶像,一个被印在海报、T恤、餐盒上的人,一个俄罗斯人,一个右翼作家,一个哲学家,同时居然还是一个女人。

安兰德怀着非凡的勇气和像火车头一样执拗的力量不顾一切地在前头开道,尽管从文学上来看只能算三流,人物也极其脸谱化,但正如她在再版序言中所写的:这本书写给有志气的年轻人。这话未免有中二病之嫌。她塑造了一个不为世间所容的天才洛克,给了他绝不会自我怀疑和动摇的原则,所有其他人都是错的,只有洛克才掌握了真理,最终洛克以他的绝对理性战胜世界。

安兰德想说的是“正视内心”、“坚持自我”这回事。

安兰德在书中写道:如果任何人都停下来扪心自问,自己是否曾静真正抱有过个人的真正愿望,那么他就会找到答案。 他甚至不是真正地在为了追求物质利益而奋斗,而是为了那个二手的幻想——名望。追求着一个被认可的图戳,还不是他自己盖上去的。他在奋斗中找不到快乐,成功时也没有快乐。他连这样一句话都不能说:“这就是我想要的,因为我就想要得到它,而不是因为它会让我的邻居们对我刮目相看。”接着他又疑惑为什么他不快乐。

距离我第一次读《源泉》这本八十万字的砖头书已经有四年。距离我第二次读它也有半年之久。

我第一次开始思考,安兰德的这长篇巨著,是否仅仅是一针鸡血,只是她偏执的自以为是?

为什么她断定追求名望的人不快乐的?

有一次和家师讨论李渔书中的一个观点。李渔在书里写到一种花露,浇在饭里头如何如何雅致,只有当待客的时候才会拿出来,仅仅洒在锅的一小块地方,待客足矣。李渔认为,世界上美好的东西是有限的,自己占了太多,其他人就享用少了。家师以此来规劝我节约用电用纸,被我嗤之以鼻。我说:你可以告诉我一张纸上只写十个字不够美观,但不能要求我为了保护亚马逊的树木而节约用纸。在我看来这不过是种伪善,我即使这么做,也无法从中获得任何快感。作为一个个人主义者,可以引用安兰德的一段话:“洛克说:盖尔,如果这只小艇要沉了,为了救你,我会放弃我的生命。并非因为那是任何一种责任,仅仅是因为我喜欢你,出于我个人的理由和标准。我可以为你去死,但我不能为你而活着。”

然而我更清楚的是,我不能否认李渔的这种价值观,更不能否认无数人从中获得的“世界因为我的存在而美好了一点”这样的美好感觉。

至此,我隐隐意识到了安兰德的不妥与不宽容。

当我们不是天才时,我们在谈论什么?

“你的平庸和世界上千千万万人并无不同。”对我说出这句话的,是一个超凡睿智的女性,我的第一个人生导师,我笨拙地模仿着她的一切,包括傲慢的恶习。接着,她说:“我也是。”

这话对当时的我来说,绝非醍醐灌顶,应该说是五雷轰顶。彼时我正拿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少年奖,意气风发正打算大展宏图,被一闷棍打回原形。

意识到我不是天才这件事,真是巨大的痛苦,这种痛苦延续了很多年才得以消化,哪怕到今天仍会偶尔窜出来照着胸口打一记闷棍。

一度绝望地打算彻底跟世界妥协。

起先,我们都以为自己是天才洛克,后来安慰自己说我们是看清楚现实转而妥协来利用世界的华纳德。

但我们连“别人家的好孩子”彼得吉丁都算不上,我们就算想妥协,也妥协得那么不成功。

我们既不是天才,又不是杰出的庸人。

我们只是不够努力的笨蛋。

家师告诉我:天赋只是人们不努力的借口。

世界上最狗屁的一句话就是:做你自己。

除非你是真正的天才。

而刚好,我不是。

你永远无法伪装成一个天才,除非你本来就是。

但你仍可以无限接近伟大。

改变自我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情,会难受,会抑郁,会第一时间为自己辩解,甚至声泪俱下地控诉老师虐待学生,在痛苦得死去活来的时候,朋友们都会说,放弃吧换条路走走,世界这么宽。而我却只能看到家师鄙夷地说:我以为你真打算做一个牛逼的人。

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放弃。

我们也许只是彼得吉丁,我们会动摇,会受他人鼓动,会被诱惑,会做各种蠢事……但我们仍可以遵从内心,经历千辛万苦,从而摸到洛克们一开始就处的境界。

我想,全书当中最残酷的一个场景是,彼得吉丁终于按照自己的喜好,开始画画,拿着笨拙的画作给洛克看时,洛克说了一句:太迟了。也许对中年的彼得来说真的太迟了。

我们不能假装自己是个天才,除非我们本来就是。

但我们可以接近伟大,这才是人生最大的诱惑。

为凯瑟琳单独列一段。

凯瑟琳是我在书中最在意的一个人物,虽然她戏份那么少。

一个活泼愉快娇憨柔弱的普通少女,虽然不漂亮不聪明,却给人以轻松、安慰、温暖。

是我十分十分喜欢的一类女性。

安兰德写她时应当也有所偏爱,却给了她那么令我痛惜的结局。我以为她最坏会嫁做人妇,成为一个庸庸碌碌絮絮叨叨却不失可爱的家庭主妇——通常她们都是如此。可安兰德令她独立,可却没有足够的独立思考和智慧来支撑她在现实中的独立。于是凯瑟琳成为了一个易怒、容易受他人影响、又充满女性尖酸的一个平庸女人。

也许只是因为少女长大了,失去了少女的光环,原本只是一个平庸女人。

我一直将凯瑟琳作为警示——那是我曾经向往的女性啊,可也许,只是一种偷懒的选择。

洛克的成功是全书的败笔。正像另一篇评论中说的:它给了我们“功夫不负有心人”的错觉:不,功夫常常是会负有心人的;功夫负不负有心人本该没有那么重要的;“有心”的价值是不能用“负与不负”来衡量的。

《源泉》读后感(3):你怎么努力也成为不了天才,除非你本来就是

把《源泉》读完,可能是过去两周内做过的最正确的事了。

最开始的目标是一天一百页,但好几次都像三聚氰胺,忍不住超标了。

一次读得太多跟纵欲过度的感觉一样,身心疲惫之下带着一种空虚的甜美。

现在,这边书躺在床的一角,它看上去旧旧的,书脊微弯。我心满意足。

虽然跟任何一本读过的书一样,我并不拥有它。它依然属于作者本人。

很多精华都藏在那些惊心动魄的对话之中。虽然作者的描述与刻画也很出色。

我反对这本书不具文学性的说法。很多段落,描述性的语言精准而又充满美感。

比如,关于作者所欣赏的男人和女人的爱情,兰德写道,他看她就像看到春天的早晨。

比如,她这样形容多米尼克那种带有攻击性之美:她的存在是对别人的一种无声谴责。

她举例证明,强悍的爱情不是追逐的游戏,更不是同情和怜悯,而是一种心灵对抗。

甚至都不需理解和沟通——因为他们彼此就是同一个人。

据说这本书已被拍成电影。我觉得要精确演出它会很难。它更像是一个寓言。

毫无疑问,一个哲学家的小说只有一个指向,那就是她所宣扬的某种思想和价值观。

作为兰德的个人主义的宣言书,洛克在最后法庭上的证词显得苦口婆心、汪洋肆意。

一反之前人物对话的干脆直接、深沉隽永,或者一曲三叹、纯意识流的风格。

那些话因为太想获得人们的理解而显得过于通俗,她甚至直白地道出美国精神。

据说兰德的头像一度被印在美国人的T恤、外套甚至咖啡杯、午餐盒、餐盘上。

这很好地应验了她的名言:一种哲学只有在被人们需要时,才是最好的。

这本书适合那些偶尔痛恨作出改变,并且怀疑成长的人。

总有一些诸如商界成功人士等,在回首从前时宣称,某本书影响了他们一生。

很大程度上我怀疑这句话的真诚。人们总是寄望于一件事突然改变全部。

需要简单化,需要一个可以被归纳和推理的公式,以至于让成功看起来有规律可循。

但是不可否认,因为《源泉》,我们内心深处某一盏微弱的灯将有机会被点亮。

你的勇气,连同你的自私一起,在很大程度上会得到鼓舞。虽然它就快要消磨殆尽了。

与此同时我们还应该保持清醒,我们后天成为不了洛克那样的人。

因为上帝只给少数人这样的机会:一个历经艰难,最终抵达辉煌的人生。

你怎么努力也不会成为一个天才,哪怕仅仅是看起来像——除非你本来就是。

所以我们能做的,只是尽量勇敢地做自己——除了直面我们的卑微怯懦之外,别无选择。

或许只有承认这一点,我们才有机会渐渐逼近强大。

《源泉》读后感(4):你比你想象的更自由

读《The Fountainhead》纯属好奇。在作家圈子里,要历数左翼作家可以说信手拈来:格拉斯、马尔克斯、拉辛、冯内古特……而要找到一个右翼小说家却需绞尽脑汁。说到安•兰德,美国头号左翼知识分子乔姆斯基说:“她是20世纪最邪恶的人之一”,而前美联储主席格林斯潘则称兰德曾是他的精神导师。能引起如此鲜明的爱憎,于是我拿起了《The Fountainhead》。

《The Fountainhead》是怎样一本书呢?如果把尼采和米尔顿•弗里德曼放到绞肉机里搅拌搅拌,合成一个新人,让他来写小说,那将是《源泉》。就是说,这本书充满了对“个人意志”的极端信念,其中,“意志”那个部分属于尼采,而“个人”那个部分属于弗里德曼。

故事是这样的:20年代的建筑系大学生Howard Roark因为笃信现代建筑、鄙夷传统建筑而被学校开除,他来到纽约自己开业。由于对自己的设计原则不做一丝一毫的妥协,其事务所生意寥寥,最后沦落到不得不去做采石场工人的地步。与此同时,他的大学同学Peter Keating由于善于迎合而在建筑业平步青云。由于极少数几个“另类客户”的存在,Howard得以重新开业,事业终于有了起步。但这时,一个叫Elsworth Tootey的建筑业头号评论家,却开始实施摧毁Roark的计划:他先是怂恿一个富翁去找Howard设计一座庙宇,然后在庙宇建成之后,又怂恿他去状告Howard,Howard输掉官司之后再次失业。一个媒体大亨Wynand却在这时慧眼识珠,找到Howard去设计他的房子。由于Toohey的操作,项目落入Peter的手中,Peter无力设计这样的项目,于是和Howard达成协议:Howard幕后帮助他设计房子,但是Peter得到所有名分。房子设计出来之后,Howard惊诧发现他的设计已经被改动——他可以容忍自己得不到名分,但是不能容忍自己的设计被改动,于是偷偷炸掉了该建筑。又一场官司降临到他头上,Wynand试图用自己的报纸为他辩护,但是读者们纷纷弃他而去,工人们也开始罢工抗议,迫于压力Wynand不得不妥协转而谴责Howard。Howard在法庭上以一个精彩演讲扭转了陪审团意见,他被判无罪。Wynand给了他一个摩天大楼的订单,让他建造一个“自我精神的纪念碑”。

兰德后来承认,她是把Howard作为一个“完美的人”来塑造的,他的完美不在于其外形品德——小说里Howard并不英俊、性情可以说冷若冰霜,他的完美在于:在每一次他必须在自己的原则和他人的意见之间作出选择时,他都选择了自己的原则。他本可以不被学校开除,如果他……;他本可以不去做采石场工人,如果他……;他本可以拿到巨额订单,如果他……;他本可以不被起诉,如果他…… ;在校长、在同行、在客户、在评论界、在资本家、在法庭面前,他选择了自己。在兰德的观念里,成功与功成名就没有什么关系,成功就是一个人捍卫自己的完整性。在阐述自己的哲学观念时,兰德说:道德只能建立在个体理性的基础上,它的基础不应该是任何宗教、情感、社会、国家、阶级以及任何形式的集体。

这不是一个在“传统”和“现代”之间的审美选择,这甚至不仅仅一个在勇气和懦弱之间的人格考验,这是在人的存在和虚无之间作出选择。在兰德看来,宗教、民主、福利国家、共产主义都是在试图埋葬个人的自由意志,从而捣毁人之为人的本质。而资本主义精神之所以值得颂扬,归根结底因为它就是人的精神,是对人的“存在”的坚持。

Howard让我想起《立春》里的王彩玲。这样两个貌似非常无关的人,其实似乎是精神上的表亲。王彩玲,一个当代中国县城里的音乐老师,象Howard笃信自己的建筑才华那样笃信自己的演唱才华。她本可以象其它县城妇女那样结婚生子过“平平淡淡才是真”的生活的,但是不,她每天坐在自己的小破屋子里演唱意大利歌剧。王彩玲和Howard的结局却迥然不同:Howard最后建成了摩天大楼,而王彩玲却只能在那个小县城里无声无息地老去。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王彩玲这个角色比Howard更有意义:如果对个体意志的赞叹并不依赖于它是否引向“成功”,那么兰德分配给Howard的最后成功命运就是个多余的情节。不但多余,甚至是误导性的,它给人造成“功夫不负有心人”的错觉:不,功夫常常是会负有心人的;功夫负不负有心人本该没有那么重要的;“有心”的价值是不能用“负与不负”来衡量的。

Or, is it?

兰德为自己小说人物性格过于鲜明这一点辩护时说:我的写法是浪漫现实主义。世上真的有“浪漫现实主义”这种东西吗?Howard这个“完美的人”之所以能坚持自我是因为Rand赋予了他两个秉性:绝对的才华和对他人意见绝对的绝缘。而这两个秉性几乎是反人性的,更不要说二者的结合。如果说Howard惊人的才华可以为其对自我意志辩护的话,那么,一个不那么有才华的人可不可以那么“坚信自我”呢?如果那个“自我”并不可信呢?如果是非信条只是一种相对的、主观的事物,那自我怀疑是不是比自我信念更能成为社会进步的力量呢?这大约也是为什么Rand坚持自己的哲学基石是“客观主义”,因为如果现实不是“客观”的,信念就不可能是绝对的。

更重要的是,一个对他人意见完全绝缘的人是可能的吗?在Rand笔下,Howard无亲无故,十岁那年就知道自己要成为建筑师,而且清楚地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建筑。一个人的意志可能这样从天上掉下来吗?难道一个人的自我不是在与他人的互动中形成的吗?难道人作为群居动物,真的丝毫不需要来自于他人的温暖吗?难道人的社会性不正如个体性,是人的本质之维度吗?

一个有趣的现象是,《The Fountainhead》一书与萨特的《苍蝇》同一年出版。这两本貌似南辕北辙的书,在我看来,表达的东西惊人相似:都是在说不要让某种集体的意志或者情感蒙蔽自我,你比你所想象的更自由。两人的不同在于,萨特一生都在试图揉合存在主义和马克思主义,结果只是让马克思变得不再是马克思主义而存在主义也不再是存在主义,而兰德却逆战后左翼知识分子的思潮而动,直接了当地将她的文学和哲学观念引向了对资本主义的歌颂。这从她后来出版的几本书名也可以看出:《自私的德行》、《资本主义:不为人知的理想》、《新左派:反工业的革命》。这大约也是为什么兰德在经济学家当中比在文学界更有影响力——事实上大多文学评论家对兰德恨之入骨,其作品之所以50年长盛不衰完全靠的是普通读者的“口碑”而已。经济学家米塞斯却曾在阅读兰德的作品后,热情洋溢地给她写信说:“你的小说不仅仅是小说……它是对‘道德食人’的无情揭露”。左翼们对她的痛恨也因此情有可原了。马克思说“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兰德却说,人是把“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给揉成一团,再扔到垃圾桶里去的骄傲而已。

《源泉》读后感(5):我以为自己是洛克 其实我只是华纳德

“每个人都创造着自己的意义,具有自己的形式,抱有自己的目标。为什么别人所做的事情那么重要?为什么仅仅因为它不是你自己的作品,它就变得神圣了呢?为什么任何人或每一个人都是对的,只要他不是你自己?为什么这些人的数量竟然取代了事实和真相?为什么真实的东西被迫成为算术问题,并且只是建筑的次要部分?为什么要歪曲所有的意义,却转而如附和他人的一切?”以上出现在《源泉》第十二页,对于一本七百多页八十万字的书,在开头就出现这样接连不断的问句,实在是让人觉得难以承受,因为可想而知接下来的篇幅里,作者一定会一遍遍让读者思考这些问题。

安兰德其实不算高明的小说家,把彼得吉丁放在开头让人一下子就看出来她的用意了,拿来跟主角霍华德洛克作对比。在书的开头我就知道了结局一定是吉丁最终失败了,但是对洛克有点吃不准,我不知道安兰德是不是邪恶到会把洛克逼到绝境,让他一直到最后的最后还是不被理解,甚至更可怕一点,洛克也妥协了,就像他的朋友盖尔华纳德一样。不过好在安兰德还是很善良的,不但让洛克在最后的审判中被无罪释放,还给他安排了一个美女多米尼克弗兰肯。

其实洛克一开始让我想到的是加缪《局外人》中的莫尔索,但是存在主义强调的是个人与世界是完全分离的,并且世界对个人来说是无意义的甚至是荒诞的。洛克则不同,他只是不关心别人,他在乎的只有自己,对这个世界置之不理。看完这样的书,一般来说会想要做洛克那样的人,像他一样哪怕被全世界指责也不管不顾,但可惜的是,洛克那样的人真的不可能多的。

这书在中国没什么大名气,以至于在百度文库和新浪爱问都找不到全本的TXT只有不能转格式的PDF,逼着人非得去买书。据说《源泉》在美国有很大的影响力,安兰德本人也是美国青年崇拜的偶像,头像竟然可以像切格瓦拉一样被印在T恤上。我不知道美国现在的环境之所以会是今天这个样子有没有安兰德的功劳,但是这自我主义确确实实就是可以看得到的美国精神。从小一直被教育的就是集体主义,因为是社会主义国家没办法嘛,但是安兰德这个不折不扣的右翼分子,用自我主义狠狠扇了所谓的利他主义者一个耳光。是的,利他主义其实是所谓的奉献精神的客观说法,大多数人都只是二手货,没有自我思考独立创造的能力,所以不论是思想还是吃穿,都在抄袭他人,真是彻彻底底的二手货啊。虽然二手货利他主义者占据了绝大多数,但是改变世界的却是那些自我主义者,他们极其聪明并且内心强大,保持独创性的同时竟然可以做到完全无视外界的指指点点。当然,洛克在最后的抗辩中也说了,自我主义者到最后都会付出代价,但是明知道结局可能是死无葬身之地却还能坚持下去,那才叫牛逼爆表了。

然后是多米尼克,我作为一个女人其实很能理解她的做法,一开始她说尽了洛克的坏话,其实只是要保护他,她不希望洛克被这个利他主义者统治的世界发现,因为她明白,当洛克最后不得不与这个世界对峙时,一定会受伤。她或许不可能比华纳德更懂洛克,因为她毕竟是女人,但多尼米克真的是聪明的女人,她爱洛克,所以她做了一切可以使洛克免受伤害的事。同时她也是内心强大的女人,最后选择与洛克站在一起,那样的决定所需要的勇气是我无法想象的。

事实上,说安兰德善良是不对的,因为她给出了一个华纳德。当洛克毁掉安居工程后,华纳德那么努力想要挽回局势,他把那称为一场圣战。华纳德看着洛克一定就像看着自己一样,他遇到了洛克,仿佛看到了理想中的自己,他是在为自己而战。但事实上华纳德归根结底还是一个二手货,他用二手货的手法创建了华纳德帝国,虽然他甚至不愿意看自己的报纸《旗帜》。他要证明自己跟洛克一样,所以他拼尽全力想要赢得圣战,但是结局我们也知道了,最后他还是妥协了。而我看着华纳德就如同华纳德看着洛克一样,一直希望自己是个自我主义者,但是其实只是个二手货,想要成为一个自我主义者,但事实已经摆在那里了,反抗都没有用的。看到华纳德全力以赴想要扭转舆论,我激动地眼含热泪,但是我心中清楚的明白,安兰德花那么多笔墨来让我看到华纳德的努力,只是为了在最后给出重重的一击。果不其然,安兰德才不会把美好结局摆出来,华纳德还是妥协了还是放弃了,我也矫情到眼泪掉下来了,仿佛看到了自己最后的结局。身处在这样的环境中,我已经是一个二手货了,无论多么坚信多么努力都不可能成为洛克那样的人的。在最后,华纳德还是给了洛克华纳德大厦,但华纳德大厦只属于洛克一个人,跟华纳德已经没有关系了。阅读时最害怕的就是在书中看到自己,然后当可怕的结局摆到眼前时,就像是自己最后也会如书中人物一样。

在这个世界上,吉丁自然是大多数,在乎名誉,活在别人的眼光里。而我有时候一定会觉得自己是洛克,或者觉得自己会成为洛克那样的人,但是事实上我只是华纳德,最后只能妥协只能放弃的华纳德。

另外,或许可以去印一件安兰德头像的T恤,她那么美,至少比切格瓦拉看起来顺眼多了╮(╯▽╰)╭

《源泉》读后感(6):半吊子的精英主义

1、《源泉》的文学价值平平。老实说,这个文笔我就能轻松达到。兰德既没有探索文字形式的可能性,也没有显示对人生世相的洞察;既没有把握瞬间的细腻感受,也没有直面永恒的存在之思。支持她写作的只是一股气力:“只有像我这样才是对的!”这固然很好,但是只有气力是写不出好作品的。人物过分脸谱化,叙事没有现实主义那种说服力,也没有幻想性质的轻盈感……总之可吐槽的点太多了。

2、单这样说或许不太公平,因为按兰德的原意,《源泉》大概也不能算是“正经的”小说,而应该是哲学意味的故事。全书都是在为最后洛克在法庭上的自辩词做铺垫。我建议大家只需要读辩护词就可以了。但是哲学价值上又如何呢?让我来引一段能说明问题的介绍:

“洛克是兰德按其客观主义哲学所塑造的理想人物。兰德的客观主义哲学理论大致可以表述如下:现实世界是独立于人的意识而独立存在的,人可以通过接触感知及理性推理获得客观的知识;一个人最合理的人生道德目标就是追求个人幸福及合理的个人利益;只有完全尊重个人权利的社会制度才是合理的社会制度。在社会现实生活,客观主义哲学即意味着放任自流的自由资本主义市场经济(Laissez-faire Capitalism)。兰德声称,她的哲学的本质就在将人本身视为最崇高的生命,以追求个人的幸福为人生的精神目标,以创造性的成就为最高贵的行动,以理性作为人生的绝对终极。(My philosophy,in essence,is the concept of man as a heroic being,with his own happiness as the moral purpose of his life,with productive achievement as his noblest activity,and reason as his only absolute.)”

这是何等的哲学中二病啊!我觉得兰德老师对那些困扰真诚哲学家的重大疑惑与概念陷阱都浑然不觉……她或者是没读过,或者是没理解自在之物的意思。如果她不想走有外在超验承诺的道路,那么按道理就该走到现象学那一方向去,而不是那么轻易地宣称客观知识的可能性。所谓“客观”,字面上是指对于所有观察者都保持不变(我且不说这里已经预设了多于一个的观察主体),但是现实世界中的一件事情如何能【绝对地】对所有时代的所有人都不改变呢?关于“理性”,到底是人的什么能力或特征能被称为“理性”呢?对这个定义,单是厘清概念及其由来就费好大的事了。尊重个人权利?好,在这个时代里也没有问题,然而“个人”又是什么?是他所吃的吗?他所想的吗?他在社会中所表现的吗?有没有一个本体论的或哲学史的说明来支撑这个立论的基础呢?

回到小说中来,洛克是个纯然自在的创造者吗?创造即是让【某些】本不存在之物出现,但并不是所有这样的行为都是创造,否则拼装宜家家具甚至排泄废物也是创造了。那么为什么偏偏洛克的大厦是一件创造?必定有既存的某些标准来容许我们做这个判断。对审美来说,这标准就是某种传统,创造是对传统的继承和扬弃,特别伟大的创造则是对传统的毁灭和重塑。创造不能依凭无物而在。就算现代主义建筑可以抛弃全部的装饰传统,却仍然不能无视人的物理和生物需要,这也是更大传统的一部分。并且,人所创造的东西,其意味和象征也必定创造着人。洛克作为创造者的主体性,天然地需要另一些主体的承认,或者施作用(权力)于另一些社会中的个人,才能成立。因此他就自然地进入传统或权力关系之中。兰德老师并没有考虑到这些。

在现实中,这个主张的问题就更严重了。首先,放任自由的资本主义从未存在过,不然罗斯福们凯恩斯们情何以堪?其次,如果它存在,由于资本的本性,垄断是必然的后果。但垄断资本的人们几乎一定不是创造者,而将是创造者的债主。于是一个宣称有利于创造者的制度,到头来却会毁灭创造者。第三,最重要的是,万事以可公度的金钱来衡量的现代经济理念,恰恰是最反对创造的本性——异质性的。这社会或许还能理解一个创新的经济制度,但如果不靠刻意安排的偶然,如何才能让资本家理解洛克的艺术坚持呢?兰德把尼采的思想轻易移植到资本主义身上,却没有意识到尼采的思想主旨是要反对中世纪以降的古典-基督教传统,她却是在鼓吹所在时代的主流意识形态。如果不能与时代保持足够距离,思想的翅膀又怎么展开呢?

…………

累死了,不多吐槽了。兰德老师是想写一个天才,但是我老实告诉你,我们的生活不是那样的。天才并不只是天生的禀赋、技巧、创造力和激情;更是对理想的热爱与坚持,对自身弱点的克服与超越,不断磨练、反省、改进,在黑暗迷茫中长久的摸索与等待,这才有最高的创造片刻。天才更多地不是要让自己充满世界,而是把自己倒空好去容纳世界。所以,《源泉》的最大问题恰恰不是太哲学,而是还哲学得不够;不是太精英主义,而是精英主义得还是半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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