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记

埃尔克·海登莱希背对世界读后感6篇

《背对世界》读后感(1):德国这几十年——评《背对世界》

德国这几十年——评《背对世界》

埃尔克•海登莱希在德国是个类似梁文道的文学人物,在她的电台和电视书评节目上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新出道作家若是能得到这位文学评论与仲裁者、新书介绍者的好评,对其文学生涯肯定是很大的加分。她这个身份,幻化在她自己的短篇小说“一家广播电视台的庆典活动”里几个文学与媒体跨界人士身上。

这是海登莱希的短篇小说集《背对世界》的自传性的佐证之一。虽然我比较信奉T、S、艾略特式的新批评,觉得把作品视为独立有机体,忘记其作者是更好的诠释手段,但这本不厚的书里,映入眼帘的是太多、以至于无法忽略的自传性,尤其是在对当代德国文学有一定了解,且对海登莱希比较熟悉的读者看来。

七个短篇故事的视角大多是青春不再,经历过失败婚姻、感情浮沉的知识分子女性,她们回顾自己的往昔(包括青葱岁月的爱情、友情),审视自己的现今(包括与亲人和朋友的爱恨纠葛、事业失败、婚姻围城的窘困),难免有一丝迷惘,甚至无助。这种感悟,怕是妙龄少男少女无法体会的,但通过作者细腻真实的笔触,有过一点生活阅历的人,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很难不被触动。就是这种奇妙的感觉。当然也要感谢译者优美的文笔。

海登莱希出版本书时五十八岁,人生路已经走到了可以开始回顾的阶段。她描摹下这些平淡无奇却动人的瞬间,就好比但丁在“在人生的中途,我发现我已经迷失了正路,走进了一座幽暗的森林”。迷路、漫游,这是西方文学从《奥德赛》开始的一个经典母题。故事的女主人公们几乎个个都走进了这森林。

如何走出这幽暗的森林?在其中一个故事里,女主人公照料孀居的母亲,两人之间明明有爱,但总是磕磕绊绊,词不达意,尤其是女儿对母亲年轻时(二战期间)的生活并不了解,造成许多误会。女儿被迫与母亲一起旅行,一路上,母亲有如睿智的维吉尔,只言片语便给女儿带来启迪。尤其回忆到二战期间母亲的婚姻不幸和养育女儿的痛苦,两人心扉悄然打开。故事结尾更是出人意料、令人婉转。

本书大多是这样唤起真情、重拾自我的故事,没有什么惊心动魄的戏剧,更没有什么波澜壮阔。主人公们都是在一种压抑或迷茫的情况下重拾自我(比如在银婚纪念日毅然决定结束婚姻,母亲最美丽的岁月却是发生在战火肆虐的时代,可以说是在火里快乐地呻吟,既痛苦也幸福)。但除了中年知识女性的迷惘与选择之外,字里行间其实也讲了另一个故事,更宏大,更微妙。那就是几十年来德国社会的一些重大事件和润物细无声的变化。

比较明显的当然有二战后的去纳粹化和重建工作,西德的经济奇迹促发的新现象(德国人热衷于去意大利旅游),欧洲一体化乃至全球化(旅行者可以自由跨越国界,不同背景的人得以结识),人口老龄化和如何对待老年人的问题,欧洲60年代风起云涌的左翼运动,以及这些60年代激进左翼青年逐渐成熟之后变得“保守”、在物质富裕的社会里感到迷茫(或者说治好了“中二病”、逐渐融入主流社会?不管怎么说,青春激情的淡去、人变成自己曾经不喜欢的那种样子,的确是个值得玩味的普世话题)、土耳其等族裔的移民在德国社会的出现与影响,等等。细微之处,可以看到德国这十几年的不少变革和动荡。

当然,作为女性作家,对德国这几十年的演变,海登莱希最为关注的方面可能是德国人(乃至西方社会)对女性、婚姻和性的态度发生的变化。第一篇故事“最美丽的岁月”里的女主人公出生在二战期间,她的父母是比较传统类型的夫妻,而且是在战争期间出于很多外因而勉强结合,互相之间缺少爱,母亲的同性恋身份及其“最美丽的岁月”是被隐藏和埋葬的。几十年后,传统婚姻已经渐渐失去了过去的权威,女儿在婚姻中找不到幸福,已经能够坦然而勇敢地在同性那里寻找激情。故事没提到西方广大社会里风起云涌的LGBT权益运动,但这个女儿显然是民权运动的受益者,她可以公开地找寻自己母亲不得不隐藏的东西。

与全书同名的故事《背对世界》里,女主人公弗兰齐斯卡上大学的时候(1962年)还是在女权运动之前,那时德国社会的“处女情结”还很厉害:“那年代人们在性关系方面比如今要拘谨得多……母亲们一般而言要守身如玉到新婚之夜,她们自然也教育自己的女儿要这样做。人们期待年轻男子积累性经验,能够宣泄自己的激情,但年轻姑娘则必须洁身自好。”而弗兰齐斯卡一心要找到一个不错的男人度过自己的初夜,体验那种神秘的感觉。(但并不会像更保守的社会里,一旦有肌肤之亲就要厮守终身,说明当时的德国社会即便保守,也不是维多利亚式的保守。)

当然我们可以把这个故事理解为女性成长、突破束缚、寻找自己的一场冒险,也让人联想到但丁和奥德修斯。有意思的是,在“处女情结”的时代,她恰恰遇到了两个对处女不感兴趣,甚至畏惧处女的男人。对处女贞洁的迷恋、推崇或畏惧、厌恶,在西方文学史上也是历史悠久的母题,可以从神话原型、心理学等多角度来分析。但在本文的框架里,女主人公的思想已经很“先锋”,她并不把处女之身视为多么宝贵,也并不认为失去处女身是多么天崩地裂的坏事。当然她的男性伴侣也不把处女身看得多么神秘或诱人。

对贞洁的态度,在这个时期(恰逢古巴导弹危机,和民权运动处于同一个时间框架内)已经松动。到几十年后柏林墙倒塌之时,人到中年的弗兰齐斯卡已经有了许多阅历,是一位成熟女性。她对当初与自己度过初夜的男人,怀着感激之情。她是女权运动时代的孩子。是历史帮助了她找到独立自我。

中国社会对女性、对婚姻的态度显然正处于极大的变化中,一只脚已经拔出了中世纪,另一只脚也许比欧美跨得还要远。“处女情结”在中国的很多地方,恐怕仍然是占上风。(不过应当没有到某些前现代社会里“荣誉谋杀”那么严重吧?看来中国社会毕竟有进步。但话又说回来,中国现在有没有“德伯家的苔丝”呢?)海登莱希写她的故事,应当不会想到要关照中国;她写的女性经验,想必也不是为了映射德国社会的变革。但从她笔下私密、细腻、触动人心的故事里,我们依稀能看到德国这几十年的风起云涌,如果联系我们自己的一些社会问题和社会现象,应当能有一些思考。

《背对世界》读后感(2):书评天下-《最美的岁月》

这是一本德国作家埃尔克•海登莱希的短篇集,一共收录了她的七篇经典作品。

这里说说其中我最喜欢的一篇吧——《最美的时光》。

故事发生在二战结束后。主人公是一对关系并不亲密的母女。故事以女儿的视角作为第一视角。在我眼里,母亲是一位性格乖张脾气又倔的老人。我从小到大都未曾在她那里获得过温暖的鼓励和耐心,所做的任何事也都在她那里找不到认同感。

一次意想不到的旅行将母女间的僵局逐步打破。母亲在旅途中竟表现出可爱的一面,她会背诵很多诗歌和台词,这些都来自于战争年代躲避空袭的时光。在那个战火纷飞的时代,家庭生活的不幸福和压力磨练出了这个脾气有些暴躁,性格独立倔强的母亲。也从母亲的往事中了解到,她在那个特殊年代生养我的不容易。我越来越理解她,我们之间的亲情正在从沉睡中苏醒。但我始终没有向她坦白自己是同性恋这个秘密。

后来,在母亲的弥留之际,她看穿了我,也很理解,看到我幸福她很欣慰的离开了世界。母亲生前不止一次说过她自己一生只爱过一次,却从未告诉我这是一段怎样的感情经历。而我终于在母亲的遗物中找到了真相,原来她和卡拉姑妈曾经相爱过,在躲避战火的时期,她们一起度过了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

女儿对母亲的感情十分复杂,一方面,她从小没有得到更多关爱。而作为她的独女,照顾她是不得不承担的义务,她们之间充斥着的是责任、是客气、是冷漠。另一方面,她的内心深处渴望和母亲好好交流谈心。

而母亲呢,一开始就没有做好成为人母的准备,这个和她不爱的男人的结晶的意外到来,一度给她造成了慌乱,恐惧。在特殊的年代,一个孩子无疑会成为最大的拖累。而新生命的到来又给她带来了希望和感动。

母女两个长期都生活在矛盾之中,相互伤害,她们不懂得怎么表现爱。她们其实很相像,都曾对生活对爱充满迷茫,脾气都一样倔强,又有着坚忍不拔的心。直到遇到真爱,一切豁然开朗,她们敢于直面内心。

“第三张照片上,母亲坐在一张沙发椅里,小女孩一样娇小。卡拉姑妈坐在扶手上,一只手搭着她的肩膀,两人凝视着对方。第四张照片上,我的母亲和我的卡拉姑妈忘情地亲吻着,闭着眼睛。

我翻过照片,在四张照片背后看到了同一句话,深棕色的墨水已经褪色,是母亲秀美的字迹:1940-1945,和卡拉在一起,我最美的岁月。”

作者的文笔十分细腻,很能够打动人心。母亲曾与卡拉度过一段最美的岁月,而她与女儿的那一段旅程也是她们之间一段最美的岁月。结尾处,母亲的秘密大白于天下,我已经热泪盈眶,突然感觉豁然开朗,好像积蓄已久的感情瞬间迸发在胸口,这是一篇优秀的作品带给我的感动。

《背对世界》读后感(3):背对世界,是我想要的面对生活的最好姿态

维拉斯瓦·辛波斯卡说,两个存活于自己世界的人,会带给世界什么好处?埃尔克·海登莱希在《背对世界》中回应,只因为是你,我方才愿意背对整个世界。

短篇小说集《背对世界》一书包含七个短篇,着墨于亲情疏离、婚恋矛盾、人性自由等个体的喜怒哀乐,看似冷静克制,不疾不徐,但在“高贵冷艳”的外表下暗潮汹涌,不计后果。

《最美丽的岁月》里,我的母亲和姑妈在肆虐战火的“荫蔽”下,在背对世界的缝隙中觅得俗世不容的温情,但一切却是发生在最黑暗残酷的战争年代;

《银婚》伊始,25载相伴却原来正在走向尽头,在25年的岁月冲刷过后,才领悟到“幸福,是照在旅馆壁纸上的太阳”,而银婚纪念日只余遗憾:你合乎情理地送我25支高希霸雪茄,但我实际更喜欢蒙特克里斯托1号;

《背对世界》时,她是热情奔放的女大学生弗兰卡,回到现实里,她又蜕变回那个循规蹈矩的雍容贵妇弗兰齐斯卡。

海登莱希在本书中塑造的主人公们几乎都是普通人,他们与普罗大众那么相同,正面着世界,沿着理所当然的既定路线生存,按着世人认为的样子去当一个母亲、配偶、挚友、同事。但他们又都那么与众不同,似乎生有“反骨”,只需要一点火星,沉睡的火种就猛地爆裂开来。在某一个瞬间,也许借由肆虐战火的“荫蔽”,也许天性挣扎着横冲直撞,也许岁月回首惊觉物是人非,他们执拗地转过身去,竟然在背对世界的缝隙中觅得温情。所谓背对世界,又何尝不是拥抱了自己的整个世界呢?这一点,于我心有戚戚焉。

《背对世界》读后感(4):生而为人的一种出路:背对世界,发现自己

打开这本书看到的第一句话,是法国大作家罗曼·加里说的,“……因为一对恋人的幸福总是背对世界的”。当我把这本书阅毕合上,我猜想埃尔克·海登莱希引用这句话的时候大概是满脸坏笑,鱼尾纹里塞满了狡黠:她要说的可能不是爱情之幸福,而只是爱情中的一方——女人。如果我可以鲁莽地做个总结,这部短篇小说集的内容在某种程度上全都是关于年轻女人、中年女人、老年女人的自我追寻,混合着久经世故的淡漠、隐而不彰的自嘲,以及离经叛道的结局。

德国女作家埃尔克·海登莱希(Eike Heidenreich)写《背对世界》这部短篇集的时候,已经年近六十。《世界文学》杂志曾在2007年发过她的三部短篇小说,当年的编辑焦洱说,他读海登莱希的小说读出来一种“老来俏”的味道,还读出了一种“无行小女子才有的摩登和张狂”。

如果把这七个短篇小说重新排排序,足可拼出一部知识女性的自我发现史:发现性,发现爱情,发现衰老,发现记忆,发现自我与历史进程的关系;发现自己终于可以与母亲和解、可以亲吻一个哥们、可以有勇气结束一段亲密关系,可以与另一位女性共同生活、可以不管它是战火纷飞还是世界大同,和一个男人尽情缠绵上五天十天、不问世事。

然而,这部短篇集并不全然像听上去这般理想主义或女权主义。事实上,短篇小说里没有主义,这七个故事触及了德国社会不同层面与社会背景之下的现实,海登莱希从女性出发,将生活的不易、两难与唏嘘囊入,在战后欧洲社会变迁的大背景之下,通过这些与平常人一般无二的主人公的承受或选择,向我们提供了一种反思或出走的路径。

在小说《最美丽的岁月》里,独生女儿照料孀居的母亲,却宁肯住旅馆也从不在家过夜,二人之间磕磕绊绊、水火不容,无法接受、宽容和给予对方。女儿只知道,自己的出生是父亲战争期间休假回家造成的一个意外,却全然不知母亲隐秘的感情与痛苦的过往。直到在母亲八十岁这一年,她与母亲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共同旅行,母亲坐在车里吟诗(她竟知道那么多诗歌)。而女儿是不情愿的,因为她本打算去米兰见自己的女朋友,一个让她在结婚24年之后终于再度拥有爱情知觉的人。母亲见到了女儿深爱的那位“普通朋友”,一眼看穿,知晓了真相。她们出人意料地由此和解,而直到母亲去世,女儿才在老照片里发现了在战争时代里母亲压抑的爱情真相。

在《银婚》一篇中,阿尔玛在银婚纪念日这一天,决定离开自己的丈夫,投入“生活的谜”里去。她在衰老的途中,见惯了朋友的死亡、生存的辛苦和凑合的婚姻,阿尔玛一边刷着纪念日晚餐的酒杯,一边平静地跟友人讲:“我大概还能活十五到二十年,我想再为自己活一回。”时间是一切的关键,曾经无比重要的,在另一个时间变得毫无意义,幸福啊,短暂而意外,“就像旅馆壁纸上的阳光”。

海登莱希写阿尔玛,不是易卜生笔下出走的娜拉,也不似鲁迅《伤逝》中失意于爱情的子君,阿尔玛是二战后德国的某一位(甚至所有)普通中年女性,面对着德国(西德)社会当时正在发生的一切变化:华德福学校方兴未艾,莱昂纳德·科恩的歌曲正流行;人们讨厌东柏林,向往去欧洲其他国家旅行;曾经的激进左翼青年已人到中年,在富足保守的生活中深感空虚;渐多的同性伴侣让阿尔玛不知如何对待是好,人口老龄化的趋势正让她和朋友们在潜意识里滋生焦虑。

从《银婚》扩大到《背对世界》这整部短篇集,海登莱希写的不是女性励志成长故事和德国女性觉醒之路,而是二战后德国的世相与人情、激变与潜流。

最后一篇故事的倒数第二句是“柏林墙倒了”,我在一瞬间觉得把这篇同名小说放在集子最末还挺妙的。柏林墙倒掉那几天,《背对世界》的女主人公弗兰卡正在跟那位大她16岁的男人缱绻温柔乡,两人不分日夜做爱,就像二十多年前那样。

在1968年西德大学生掀起性解放运动之前,姑娘们被母亲教导,要守身如玉到新婚之夜。“人们期待年轻男子积累性经验、能够宣泄自己的激情,但年轻姑娘则必须洁身自好。”不满20岁的弗兰卡对男人、对性爱、对自己的身体充满了好奇,她决定找个行家办这档子事,不要毛头小伙子也不要情场半吊子,她要亲自筛选自己的第一个男人。她一边读大学一边当邮差,见过不少男人,总以为“就是今天”“就是这个人”了,却什么都没有发生。直到遇到了35岁的钳工海因里希,弗兰卡终于如愿以偿,为自己的面颊染上了幸福的潮红而快乐无边。他们一同度过了“爱的十天”,心醉神迷,不分时间和地点缠绵,而后便各奔东西——世界在那些天里差点儿堕入深渊,因为发生了著名的古巴导弹危机,而弗兰卡背对着世界,在战火的边缘孜孜不倦学习着性与人生的乐趣。

27年后,弗兰卡46岁,已婚,无子,成功人士;海因里希62岁,提前退休,饮酒过度,5年没跟任何女人睡过觉。弗兰卡突发奇想去见了他,并共同度过了五天时间,“以同样的乐趣重复当年的所有姿势,只不过动作慢了些”;弗兰卡把当年从海因里希身上获得的快乐和自信,又充满感激地回馈给了这位老人。他们分别,像上次一样不留电话,并意识到彼此再也不会相见。这五天里,柏林墙倒了,他们不管不顾,背对着全世界,第二次在只属于自己的真实快乐中,松动着整个世界对贞洁的偏执与对女性的囚锢。

弗兰卡和生于40年代的海登莱希无疑都是女权运动的孩子,性的自由与性别的平等是她们在成长过程中自我探索的一部分。努力争取来的这一分自由和平等,并不比世界和平的意义更小。宏大的世界格局变迁——无论是古巴危机或是柏林墙倒——对于一位女性由性而获得的自我满足和成长而言,没有丝毫削弱。一个小个体背对着大世界,堂堂正正“偷欢”,亦是人的权利之一。这不仅仅是海登莱希所提供的女性经验,也是生而为人的一种出路:背对世界,发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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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对世界》读后感(5):痛苦中“最美的岁月”

当代德语作家中,埃·海登莱希(Elke Heidenreich)也许不是很出名的一位。然而她的作品却能让你在行走在她所表现的世界里找到一丝与众不同的光彩,留下你一番对往昔岁月的沉思。作为从事多年新闻工作的人,海登莱希在她的小说构思方面发挥着足够的敏锐和洞察力;作为小说家,她在历史与现实,真实与虚构间捕捉着天然的联系。作为一个在二战末期出生,经历战败国命运的德国人,她叙述着小说背后一个真实而具体,复杂而深刻的世界。当所有人都一再被固定的记忆和整齐划一的表述所禁锢时,海登莱西用细腻的语言,找回人们对大历史凌乱的视线。也许有一天,当宏大的叙事成为别有用心的谎言和空洞的废话时,人们才会在她的故事里瞥见真实的影子,寻到历史纤毫毕见的肌理。

我想说的是这位女作家《背对世界》小说集里的一个短篇——《最美的岁月》。这篇小说里的“我”一如作家的背景一样,生于二战末期的一位从事新闻工作的女性。故事的发生主要在一对关系冷漠的母女俩之间展开。在两人冰火难容的状态下,主人公和她的母亲在对话中一步步拉近着两人的距离,展开着对于过去和现在的思考和感悟。直到最终,她的母亲离开人世。全篇小说以悲伤与痛苦的基调来叙述着无奈的生活和尖锐的伦理思考,却在这阴霾密布中展现着那本属于人性的善良与美丽。主人公的母亲在痛苦的战争中生活,而她却视其为最美丽的岁月;主人公一直备受母亲的冷遇和责备,却最终在理解中走向她人生“最美丽的岁月”。反复的矛盾在过去和现实中交织,展现了那个令人深思的战后岁月和德国人对未来幸福生活的憧憬。黑暗痛苦的现实永远无法阻挡人们对于美丽岁月的追求,甚至仅仅是一种回忆……

作者以巧妙的对话形式来引出母女俩对于过去,现在的谈论,当然也包括战争,纳粹,社会主义,婚外情和同性恋。她的作品在反映一个事实:在战争和战后的岁月里,虽然愚蠢的法西斯主义让人们历经痛苦和磨难,但战后从战场上归来的丈夫们带着肉体和心灵的创伤重新接受家庭时却令人倍感失望,这是一个现象,人们对于纳粹的痛恨击溃了男人们心中的防线,而且事实不仅仅如此,他们失去了对生活的目标和面对生活的勇气以至陷入糜烂的生活中。多少家庭破裂了,连同他们的孩子在一个得 不到亲情的世界里得到一颗颗扭曲的心,并在这样的环境下备受冷遇和指责,而给予这些不公的人又恰恰是她们被生活所累所困的母亲,所有的人都成为了历史的不幸。这是事实,于是在战火中诵读韦伯的诗歌成了一种愉悦,朗读席勒的《威廉·退尔》成为了一种精神的升华,而得到一个孩子更是对母亲的一种慰藉,尽管她们并不想在战争中要一个孩子。对于这样的母亲,在痛苦中得到了“最美丽的岁月”诚然是一种不幸,而主人公对亲情的渴望而不得却更是一种不幸。“当冷遇和无理的指责成为了一种习惯时,不幸也变得理所当然”。小说中的母亲是在岁月摧残中变得麻木而固执,而主人公却始终力求化解她们之间的坚冰。作者在痛斥战后社会的同时,更多的是报以同情,同情那些受过苦难的妇女,同情那些因为虚荣而追随纳粹的男人们,还有那些在战争中出生的孩子,因为是战争,是愚蠢的谎言,是无奈的生活折磨了这一代德国人。最后女主人公与一位女子发生的恋情是一种对于未来幸福的寄予,也是一种讽刺,对男人们的讽刺,对这个古板教条的民族的伦理挑战。

海登莱希的这部小说集充分的体现了她对历史独特的真实的思考,与大历史不同,她把二战中的苦难给予了“最美丽的岁月”的评价,对于战后德国人重建家园,反省历史不同,她将一个民族最颓废的,最不幸的状态展现出来。这是一种尝试,一种对真实的贡献,也是一种对社会的责任。因为从她的小说中我们才能真正瞥见历史的影子和对历史真实的思考。

恽意

2008、4、20

Elke Heidenreich (* 15、 Februar 1943 in Korbach als Elke Helene Rieger) ist eine deutsche Autorin, Kabarettistin, Moderatorin und Journalistin、

中文: 埃尔克·海登莱希 (Elke Heidenreich,1943年2月15日-)

德国女作家,评论家,记者,节目主持人。海登莱希写过多部的电视剧本和舞台剧本。

《背对世界》读后感(6):幸福是忠于自我

虽然知道不能把作家本人同其笔下的人物混为一谈,但读完《背对世界》,我依旧不由自主地拼凑出一个女人的样子:出生于20世纪40年代,博览群书,热爱诗歌,喜欢鲍勃·迪伦,心怀浪漫而行事理智,偶尔颓丧,时常乐观,自食其力,自给自足,虽然青春已逝,但不为任何人活着,永远忠于自我。

本书作者埃尔克∙海登莱希,出生于1943年,恰好与其小说《背对世界》的女主角弗兰齐斯卡同龄,很难相信这仅仅是个巧合。而《一家广播电视台的庆典活动》对各路人等的详细描摹,也不难看出作者个人经历的投影。

说回弗兰齐斯卡,她是本书中我最爱的女性角色。她头脑清晰,充满力量,果断又理智地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一切,愿意承担后果。她随心所欲,不为外部世界和观念左右,不为爱情、家庭、责任束缚,只看向自己的内心,对自己负责,“能够要求,能够给予,能够享受”。结果,她活得幸福自在,毫无纠结,跟她一起生活和相遇的男性也因此潇洒自信,备受鼓舞。什么时候我自己和身边的女性也能活得如此从容明白呢?努力着,期待着。

曾经与朋友讨论过作家的性别视角。朋友认为,很多作家都无法跨越性别局限,塑造出令人信服的异性角色。从这个层面看,海登莱希算不上成功。本书中的七篇小说,基本都是从女性视角出发,哪怕是用第三人称叙述的那几篇,也脱不了明显的女性视角。既然做不成福楼拜,那么把目光对准自己,上下前后打量个明白,也是很有意义的事。

如果用一个词来概括这本书,我会选“哀乐中年”;缩小点儿范围,那便是中产阶级;再聚焦,则是知识女性。说到中年人,近来的段子似乎愈演愈烈,从保温杯到油腻猥琐,纷纷指向本就危机重重的中年群体。放在几年前,我会抱着事不关己的态度转过头,如今却不得不面对“上有老下有小”的现实。人生过半,事业、家庭、婚姻、情感……疲态尽显,四面楚歌。

那么,是浑浑噩噩、得过且过,还是设法突围,迈向未知?海登莱希似乎喜欢让人物置身于旅行、聚会、庆典等情景中,彼此碰撞冲突,继而审视与反思自身的处境,作出某种改变,而不是继续温水煮蛙,假装和谐。

《最美丽的岁月》让我有点儿吃惊。虽然存在年代和国别差异,但那个挑三拣四,吝啬赞美,永远和你不对付的母亲还是让我想起了自己的经历。结尾的真相令人心酸,囿于时代与传统观念,母亲未能突破的藩篱,女儿终于跨了过去。

《银婚》很适合拍成一部文艺电影,表面优雅知性内里任性果决的女主角由夏洛特·兰普林或伊莎贝尔·于佩尔扮演。一场原本为了庆祝的相聚,却在谈笑风生间慢慢剥落光鲜温情的表象,露出生活的苦涩质地。无论男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疾病、衰老、空虚……年过半百,谁不曾被生活碾压呢?

《卡尔、鲍勃·迪伦和我》《香肠与爱情》这两篇有异曲同工之妙。人到中年的女主人公察觉出现状的不对劲,经由某个事件的催发,勇敢地质问内心,或重启,或了断。

由知识女性的中年危机出发,海登莱希试图追问:怎样活着才幸福?答案便是:背对世界,忠于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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