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记

罗贝托·波拉尼奥2666读后感6篇

《2666》读后感(1):波拉尼奥版调戏评论家指南

《2666》厚得可以甩一本砸死几个人。在波拉尼奥面前,所有评论者瞬间变成受,发明了大把词汇360度全方位讴歌他,至于吗?《荒野侦探》还不够坑爹吗,又弄出更任性的《2666》,书不难看,4P啊奸杀啊疯子卖萌啊流行元素一个也不少,但也不至于被吹捧成跨世纪巨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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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文学界也搞潮流发布会,那么《2666》就是一件最时髦的皇帝的新衣。当它在全球文学界几乎获得一边倒的讴歌和盛赞,提及小说和作者都成为一种风尚、一种格调,拿了无数文学大奖,波拉尼奥也直接与马尔克斯、略萨、科塔萨尔这些拉美文学大腕并提,这种时候,谁敢说它不伟大、不崇高,那就是找死,全面暴露品位和智商。

可是,我更信奉另一个原则,一切交口称赞的事都值得警惕。

仗着自己无知者无畏,我来说点真心话。个人认为,这书只是好看,称不上多牛逼,最妥帖的形容是,“它就像一部知识分子的《哈利•波特》”,当然,它更冗长、更乱套、更装逼。

我知道,看到这里,已经有些《2666》死忠粉(好在国内粉丝不多,在140字的微博时代,70多万字的《2666》没几个人能忍下去)想组团殴打我了,并对傻逼也有话语权深感愤慨,对此我非常理解。因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2666》都长得像部伟大的小说,它符合文学评论家对“伟大”一词怀有的所有心理需求。

1、作者生平必须跌宕起伏,充斥着反叛、流放、入狱、颓废、吸毒、革命等“高贵”词汇尤佳。

波拉尼奥出身卑微,小时候就是一朵奇葩,据他母亲透露,他7岁时就写了一篇小说,讲述跨物种恋爱,几只母鸡爱上了鸭子,令畜栏的其他动物感到愕然。年轻时代他和“文学上的好基友马里奥•圣地亚哥”(胡续冬语)发起名为“现实以下主义”的诗歌运动,倡导诗人离开咖啡馆,“像游击队战士一样、像不明飞行物一样”,深入弱势群体,和他们一起过脏乱差的生活。

他偷书、好斗,他干过洗碗工、服务生、码头装卸工、垃圾处理工等各种社会底层职业,他自称最喜欢的工作是在巴塞罗那城外一家野营地当夜间看门员。媒体尽量把他描述为“一个通过吸毒和滥交获得灵感的文学青年,一个浪迹天涯、一贫如洗的拉美版凯鲁亚克,一个信奉社会主义的政治叛逆者”,但这恐怕有些浮夸,他生前多个好友出面证实,皮诺切特政变时,波拉尼奥不在智利,也并未被捕(他曾入狱8天这个事实都存疑);他的遗孀卡洛丽娜•洛佩斯坚决否认他是瘾君子的说法,美国记者经过调查,发现他其实早就从良,是顾家的好丈夫、好爸爸,至于死因,也不是传说中的死于酗酒和吸毒,他得肝病的更大可能是过度劳累——当他得知自己得了重病之后就几乎长期宅在家里,拼命写作,以赚钱养家。

一个作家不永远糜烂、永远乱来、永远叛逆,那他的书还有什么看头?媒体、评论家和出版人都不答应。

2、故弄玄虚是一个敬业的小说家该做的事。2666是什么,猜死你。

2666是预示世界末日的年份,还是连环谋杀案的死亡人数,又或者类似于达芬奇密码,评论家们就像《2666》第一章中所戏仿的评论家一样,热衷于猜谜游戏,揪出书中某个细节而无限延伸,以证明自己智力和见识上的优越性,有人说,2666意味深长,它预示着人类灭亡的主要原因,敢问这位评论家是用显微镜看出来的吗?

3、环状结构、中国套盒、树状结构、块茎形态这些结构上的花招要玩得娴熟。

《2666》分五个部分,简直像给昆丁量身定做的,环状结构,多适合拍成cult片啊。每个章节表面独立,其实又有微妙的联系——表层关联就是终极大BOSS、德国作家阿琴波尔迪,这作家名声大,又善于玩隐士范儿,最爱跟评论家们玩躲猫猫游戏。

第一部分,就是四个阿琴波尔迪研究专家,打着谈论他、考证他、寻找他的旗号,穿梭于各个学术会议,顺便玩点四角恋爱。其中唯一的女评论家,跟两个男评论家同时恋爱、分别上床,把他们逗得团团转。不愧是学者,评价起别人的床上技巧,都会从学术角度考虑,比如为什么其中一个可以连续性交6小时呢,因为他读书多嘛。其实,大家都想3P又碍于专家的颜面,还是优雅地克制了。女评论家对这两人若即若离,他们选择揍巴基斯坦人以及嫖娼,以浇胸中块垒。后来女评论家做出了顺理成章的选择——和第三个男评论家在一起。四人一起去墨西哥小城圣特莱莎朝拜阿琴波尔迪,却又扑了个空。英剧式蔫坏风格的第一部就此结束。

第二部分就直接走向神经质了,在第一部分中打酱油的文学教授阿玛尔菲塔诺变成男一号,他的老婆迷上了一个疯子,到处流浪,而他自己也越来越走向精神分裂,与臆想中的声音不断交谈。我挺喜欢这部分的,各种款式的疯子,比如一个画家切下自己的右手,贴在一幅画的中央。而阿玛尔菲塔诺也卖萌,比如整理书籍时,把一本几何学著作挂在院子里的晾衣绳上,因为必须检验这本抽象的数学著作“如何抵御大自然的攻击”、“如何战胜沙漠天气”,“这样风可以在书页间游走,选择它感兴趣的问题,翻动并撕下那些书页”……

第三部分则有点像美式硬汉派侦探小说,黑人记者卷入连环奸杀案,又和阿玛尔菲塔诺的女儿纠缠不清。

第四部分更任性了,完全是新闻体和流水账的混血儿。直接呈上200多则犯罪记录,全是重口味奸杀案,其中穿插一些警察的日常琐事,比如什么叫女人?某警察自问自答,不就是围绕阴道形成的细胞组织嘛。

第五部分,大BOSS阿琴波尔迪正式出场,至于他和之前的连环奸杀案有什么关系呢,哦,某个犯罪嫌疑人是他的外甥。

一个秒杀评论家的法则就是,把小说写得一览无余什么的弱爆了,最好每个章节换一个文体,显示出作者的综合素质,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用一种兵器算什么牛,必须同时使用多种兵器,时不时炫技,才是武林高手。

4、东拉西扯、废话连篇,这个游戏牛逼作家才配玩。

刘瑜说卡夫卡的《城堡》太太太啰嗦了,一句话扯成两句话,两句扯成四句,卡老师要是去做兰州拉面,肯定是一把好手。

哦,波拉尼奥厨艺也不错哦。刚开头没多久就端上一个长达4页的句子,讲路人甲认识路人乙的一段四不像五马分尸莫名其妙的故事,后来又直接植入了长达10页的演讲,这不算什么,作者毫不吝惜突然就插入一段评论、一坨知识、一个个完全不相干的路人(林彪都打了个酱油都算是符合逻辑的了),注意,这些枝枝蔓蔓基本上都是契诃夫所提倡的严密叙事的反面,它们的存在价值就是,考验读者的耐心,以及把他们逼疯了事。

至于它们的深意?放心,评论家们不是一直在贴心地论证这些合理性和深远意义吗?比如,这正好与日常生活的琐碎、散漫、无主题性相符,更高明地表达了一种史前的蛮荒、现代式颓废以及后现代的虚无……就这些词,轮换着用呗。同时,他们还充满意淫地写到:“读者一定会再一次为作者的大胆而惊讶、鼓掌。”

而第二部分文学教授的老婆离家出走,去探访疯人院中的诗人,这情节眼熟吧,波拉尼奥在之前的小说中早写过了,这不是自我重复吗?哦,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这有个学术名词,叫“自相似性的美感”,作者是故意的,以此证明生活中的荒谬是不断被重复的。

当牛逼作家真好,就拥有了胡说八道的特权,并且还有人把你的胡说八道上升到理论高度。

尤其是混到波拉尼奥这份上,想当初,他自己写文学评论时,可是极尽刻薄,嘲讽加西亚•马尔克斯“热衷于和如此多总统和大主教深度搭讪”,鄙视“穿裙子的加西亚•马尔克斯”之称的智利文坛一姐伊莎贝尔•阿连德不过是个商业写手,他喜欢制造排名:用西班牙语写作的三个最差劲的作家,五个最出色的作家,诸如此类。他甚至宣告:“听着:我绝不排斥作家传记,长得简直像写这些东西的作家的那玩意儿,勃起时至少有一尺长。”

哦,波老师啊,您自己这《2666》,勃起时搞不好有1米哦。

刊于《上海壹周》书评版

《2666》读后感(2):2666

书名“2666”在书中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及。波拉尼奥没有说明,译者赵德明解释说:在波拉尼奥的另一部小说中曾提到2666年的坟墓。“‘2666’意味深长。人类灭亡的主要原因是什么——看完以后你不得不想这个问题——那就是,疯狂地发展,疯狂地消费,疯狂急躁地享受生活,这些最后让人类走向自我毁灭。

《2666》读后感(3):人生的五个出口

能坚持读完《2666》,实在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在速读时代,它实在是太浩大,也太突兀了。

这是5本小说组成的鸿篇巨制,每部小说主题不同、背景不同,甚至写法也不同。

第一本是个多角恋爱的故事,像大多数现代小说那样沉闷,几个文青追寻共同喜爱的作家来到墨西哥边境小镇。

第二本有点像《喧哗与骚动》,失去妻子的哲学家耳边总响起亡父灵魂的声音。

第三本则回到了类型小说,采访拳击赛的记者意外揭开了一连串谋杀案的谜底。

第四本是一连串的死亡档案。

第五本,是文青们追寻的那个作家的个人史。

五个部分几乎毫无关联,而它展现的图景更是破碎且宏大,在这样一连串压抑与刺激的背后,作者究竟想展现给我们什么?

在西方文学传统中,一直有漫游的审美传统,从某种意义上看,《旧约》就是一次漫游,《奥德赛》也是一次漫游,《唐吉诃德》是漫游,《麦田的守望者》更是漫游……每个漫游的结尾,都是对生命意义的一次体验与升华。

然而,《2666》的漫游如此恐怖,文青们永远理解不了一名老作家的出逃,他们亦步亦趋地寻找着,一部更真实的人类史向他们展开了心胸,那里面只有杀戮、残忍、变态、疯狂、背叛、阴霾……

苦苦追求个体价值的,最终被灵魂所迷惑,而追寻真相的,在一番探索之后,居然忘掉自己应该提什么问题。因为,满眼都是死亡,各种各样的死亡,漂亮的死亡、潇洒的死亡、苦痛的死亡……人性恶,是小说中真正的主角,它震撼了所有人,却始终躲在幕后。

最终,老作家铺开了他的一生,他曾经希望、憧憬和执着,最终,生活之恶还是抓住了他的手,不论成功还是失败,他并没有真正获得自己。

5本小说,人生的5个出口,但哪个出口都是此路不通。罗贝托•波拉尼奥没有给我们希望,他描写着脚下的城市,可暗示的却是整个人类的命运,如果说《百年孤独》那无可抗拒的猪尾巴,以及虫子们蛀空房间的轰鸣,隐喻着生命的悲哀与凄凉,《2666》则换了一个新的视角,它在说:看,这就是我们的曾经!然而,我们怎样才能背叛它呢?

好小说是永恒的伤口,读《2666》,有如另一次成人仪式,如果你能感受到一份由衷的沉痛,那就意味着,心仍未死去,仍在鲜活地感受着。在这个被理性主义扭曲的世界上,小说的作用,也就这么大了。

《2666》读后感(4):《2666》:文学中的文学

《2666》:文学中的文学

胡续冬

(原载《外滩画报》)

在很多国家和地区的文学史上,都会有一些风云际会、大师辈出的“巅峰世代”,比方说西班牙的二七一代、俄罗斯的白银时代等等,这些“巅峰世代”往往会过度透支一片土地上的文学元气,导致其文学后裔们成为文学创造力相对匮乏的“弱世代”。就西班牙语美洲而言,从上个世纪30年代到60年代,两个耀眼的“巅峰世代”(拉美先锋派和所谓“爆炸一代”)极为罕见地连续喷发,在释放出巨大的文学影响力的同时,也让后辈的西语美洲作家不得不置身于一个漫长的文学“弱世代”。

国内喜欢阅读译介过来的西语美洲文学的人或许都有这种感觉:在所谓“爆炸后”的西语美洲经典作品里,无论是《幽灵之家》、《恰似水之于巧克力》还是《蜘蛛女之吻》、《邮差》,都很难找到上两个“巅峰世代”里像《佩德罗•巴拉莫》、《跳房子》或者《百年孤独》的那种“此书一出,谁与争锋”的霸气,有些作品甚至像是把“巅峰世代”的经典经过拙劣的稀释处理后兑出来的心灵鸡汤版。

随着智利作家罗贝托•波拉尼奥的作品,特别是他最重要的作品《2666》进入到我们的视野中,我们或许可以大胆地断言,至少在波拉尼奥这个独特的个体身上,宿命般的“弱世代”气场终于消除了。这个生于1953年的强力型作家在一生中反复强调1953年这个年份是“斯大林和迪兰•托马斯去世的那年”,或许他是在暗示,他身上躁郁症式的左翼情结和天启般高蹈的写作抱负是同时从斯大林和迪兰•托马斯那里转世继承而来的,这两股相辅相成的转世魔力造就了他的作品中那种永动机一般的意识形态/审美冲击。

在波拉尼奥50岁的短暂一生的大部分时间里,他都像《荒野侦探》、《2666》里的各种江湖奇男子一样过着自我放逐式的的盲流生活,在智利、墨西哥与欧洲之间,在宅男般的阅读和猛男般的寻衅滋事之间,在蟑螂一样卑微的生存条件和星空一样盛大的写作格局之间穿梭不已。他热爱阅读谱系庞杂的博尔赫斯,但他读的书基本上都是偷来的;他激赏胡里奥•科塔萨尔令现实眩晕化的文学活力,但他比酷爱拳击的科塔萨尔更加好斗。年轻时,他对已是世界级诗歌大佬的帕斯不屑一顾、大加鞭挞,后来又嘲讽文学父辈们的魔幻现实主义“臭气熏天”,讥刺加西亚•马尔克斯“热衷于和如此多总统和大主教深度搭讪”。他极其鄙视有“穿裙子的加西亚•马尔克斯”之称的智利文坛大姐大伊莎贝尔•阿连德,公开宣称她“与其说是作家不如说是个商业写手”,被激怒的伊莎贝尔•阿连德也以毒舌相报,在波拉尼奥病危之时阿连德毫无怜悯之心地说,就连死亡也不会把他变成一个好人。

波拉尼奥在他生命中的最后十年为了改善窘迫的生计,以惊人的加速度写下了十部长篇小说和三部短篇小说集,这些小说是把他推送至全球重量级作家地位的大功率引擎,但不容忽视的,他在很长时间里都是一个诗人。在《2666》的创作笔记中,波拉尼奥提到这部书的叙述者是诗人阿图罗•贝拉诺,这个阿图罗•贝拉诺也是《荒野侦探》的主人公之一,更是波拉尼奥本人的投射:贝拉诺是对波拉尼奥的改写,阿图罗则是波拉尼奥迷恋的现代诗歌鼻祖之一阿尔蒂尔•兰波的法文名字的西语转写。

波拉尼奥在《2666》中夹带了很多与诗歌相关的私货。他借一个爱读特拉克尔的打酱油学生之口说“只有诗歌还没有被污染,只有诗歌还在商业之外……只有诗歌——当然不是所有的诗歌,是健康食品,不是臭狗屎。”小说中的大学教授阿玛尔菲塔诺一直着迷于一本叫做《几何学遗嘱》的神秘著作,这本书被设定为是一个数学家诗人写的,不知波拉尼奥是不是在以此向他青年时代的偶像、“反诗”的倡导者、智利数学家诗人尼卡诺尔•帕拉致敬。

理解波拉尼奥的诗人身份对于阅读《2666》来说更大的意义在于,这部小说的叙述策动力和展开方式其实和波拉尼奥的诗歌理想大有关系。波拉尼奥在上个世纪70年代中期和他文学上的“好基友”马里奥•圣地亚哥(也就是《荒野侦探》里的乌利塞斯•利马)发起了一个名为“现实以下主义”(Infrarealismo)的诗歌运动,试图以墨西哥化的达达主义精神重新激活法国超现实主义,在他执笔的《现实以下主义者第一宣言》中,波拉尼奥写到“真正的诗人必须持续不断地放弃,(他的关注点)从不在同一个地方停留过多时间,要像游击队战士一样、像不明飞行物一样、像终身监禁的囚徒游移不定的眼睛一样。”回过头来看《2666》,它那蛛网般不断延伸的叙事和繁复接驳的语言正是他的现实以下主义诗歌诉求在小说中的加强版再现。

《2666》的五个部分,实际上按波拉尼奥生前的构想是五部单行本小说。全书有个表面上的终极大boss,就是深度隐逸范儿的德国作家阿琴波尔迪,他的作品在国际文坛如日中天,但却很少有人见过他。第一部分《文学评论家》讲的是欧洲的四个阿琴波尔迪研究者的故事,讲这三男一女之间如何大搞四角恋、如何捕风捉影地跑到墨西哥小城圣特莱莎去围观阿琴波尔迪却又扑空了的故事,这部分令人想起戴维•洛奇的《小世界》,其中对主流国际学界的各种戏仿颇见波拉尼奥的反建制习性。第二部分《阿玛尔菲塔诺》写得颇有卡内蒂直面内心生活的笔法,在前一部分处于打酱油位置的墨西哥小城圣特莱莎的文学教授阿玛尔菲塔诺跃居到叙事的核心位置,这个理论怪咖一直沉浸在一些诡异的书籍中,同时,随着女性被连环奸杀的恶性犯罪在圣特莱莎愈演愈烈,怪咖也一直在担心自己女儿的安危。第三部分《法特》又把视角移到了一个叫法特(Fate,也就是英语里的“命运”)的美国黑人记者身上,这哥们儿很偶然地顶替别人跑到墨西哥来采访拳击比赛,因为好奇心重,陷进了连环奸杀案的大坑之中,并和前一部分阿玛尔菲塔诺教授的女儿搅在了一起。第四部分《罪行》占去了全书的大量篇幅,这部分估计会把很多读者逼疯,基本上全是两百多桩重口味奸杀案的犯罪记录,并且很神奇地把办案人员们的日常生活和对案件的陈述糅合在一起来书写,呈现出德勒兹所说的对抗树状结构的“块茎”形态。在第五部分《阿琴波尔迪》里,表面上的终极大boss阿琴波尔迪终于出场了,波拉尼奥(或者说阿图罗•贝拉诺)用压缩20世纪复杂历史加黑色幽默的语调,讲述了隐逸作家阿琴波尔迪书里书外离奇的一生,同时也交待了连环奸杀女性案与他的关联:一个犯罪嫌疑人是他的外甥。

上一段情节概括换一个角度来看或许是完全失效的,因为《2666》的书写方式在某种意义上是反情节、反概述的。它的迷人之处恰恰在于叙述者如同赫拉巴尔笔下的“巴比代尔”们一样经常不知疲倦、不加节制进行“叙事外溢”,在任何一个意想不到的时间节点、任何一个尽管是极度打酱油的角色身上,都能伸展出一大段上天入地、博古通今的无比炫技的“废话”来。这些密集的“废话”涵盖了从黑豹党到林彪、从杜尚到高尔基、从修女索尔•胡安娜到叶利钦的庞杂材质,使得小说在外观上具备和现实世界本身相似的超大容量和无序感。正因此,很多评论者都把《2666》看作巴尔加斯•略萨所提倡的“总体小说”(novela total)理念的最佳实践,它比略萨本人的小说更加体现了“总体小说”那种让文字像癌细胞一样无节制地扩散以复制一个包罗万象的总体世界的愿景。

《2666》的另一个非常醒目的特点就是,它包含了很多对文学的自我指涉:书里面的人物很多都是作家、评论家、诗人、记者和形形色色的文学爱好者甚至文学“骨肉皮”,这些人有些是虚构的,有些却是或知名或生僻的真实人物;它的行文中裹挟了大量其他的著作,譬如《胡安娜修女的烹饪书》、《奥伊金斯是阿劳科人》、《欧洲沿海地区的动植物》、苏联犹太作家安德烈的秘密手稿等等,这些著作尽管很多都和作家阿琴波尔迪的全部作品一样纯属杜撰,但其中也不乏僻典;书中还掺杂了很多关于文学的思辨,譬如对科塔萨尔“主动阅读”的调侃、对诗歌语言和小说语言的辨析、对“激流般不完美的巨著”的肯定等等。这些虚实夹杂的对文学的高强度自我指涉使得《2666》成为《项狄传》所开启的“元小说”序列中最鲜活的一部,同时,也让波拉尼奥和他所膜拜的博尔赫斯在广博的阅读谱系之外有了更多的相似性:博尔赫斯在短篇小说中通过对虚构作品的评述所达到的“文学的二次方”效果,被波拉尼奥在《2666》这样的大部头中无限放大了,如果说博尔赫斯因为真真假假的“互文性”而获得了“作家们的作家”的称号,那波拉尼奥所书写的就是“文学中的文学”。

《2666》里面残害墨西哥女性的凶手到底是谁?2666这串数字除了波拉尼奥在另一部作品中给出的只言片语之外是否还有别的解释?在这片宏大的叙事迷宫之中是否有阿琴波尔迪或者阿图罗•贝拉诺之外的超终极大boss?类似的问题读者在阅读《荒野侦探》的时候肯定也会提出一大堆。这些问题不但没有妨碍我们对《2666》的理解,反倒加深了我们的阅读快感——这正是波拉尼奥的诱人之处,他善于将文学书写行为本身变成一个遍布兴奋点的迷局,甚至连作者都可以消失掉,成为“一位仅仅接受一部杰作指示的秘密作家”(这是《2666》的第五部分里一位打酱油的老作家对阿琴波尔迪说的话)。而多年前,波拉尼奥在一首名为《文学漫步》(Un paseo por la literatura)的诗中早就表达过对“迷局书写”的体认:“我梦见我是个年迈、衰老的侦探,很久以来我一直在寻找失踪的人们。有时候我碰巧在镜中看到自己,我认出,那就是罗贝托•波拉尼奥。”

《2666》读后感(5):骆以军读《2666》——烟圈的滋味

作者:骆以军

《2666》的第二部《阿玛尔菲塔诺》里,有个非常诡诞的女人形象,劳拉。在以这个哲学教授阿玛尔菲塔诺那“巡弋、回顾、哀伤漫游”一座彻底塌毁的内心宇宙的视角,她是离弃他(没有犯错)、造成他永远无法再找回爱之弥补的空洞躯壳的,那个“逃妻”。但这个遗弃和逃离,是因这位劳拉,作为独立全然自由的女人,她曾在一次,一位重量级诗人家里的沙龙,那荒淫超现实、酒、诗人、艺术家、年轻女孩杂混的夜晚,被那自恋的诗人“临幸”过一次。而后(许多年后)得知这诗人被关进精神病院的消息,她便毅然抛弃这许多年已潜伏进正常人世的人妻、人母的角色,启动一场“将诗人从疯人院抢救出来”的行动,问题是,作为一个无钱无任何社会资源的女人,她注定在这个“被她遗弃,从此歪斜的家”,和“诗人不肯离开的精神病院”这之间的公路流浪、成为流浪妇、暴露在日晒雨淋、饥饿、没有住宿(中间有一段时间她每晚躲进有钱人的墓陵地穴里睡)、被强暴……这样的“永恒的在途中”,存在只能在这样肉身与心灵近乎苦行僧的行于那作为隐喻同样受创的土地、底层的人们、被驱赶出布尔乔亚可以安全栖住的建筑小壳的柔弱脏污羞辱的世间。

当她记忆中像极限光焰永远记得,当年在诗人家中被“临幸”的画面,她像个小女儿,衰老的诗人像个父亲。然而,当她起心动念发动这个“大拯救行动”时,一种奇怪的印象,她成了把那“被世界损毁、破碎、伤害”的诗人抱在怀中的圣母玛丽亚,那时她成为一个母亲(很怪的,她遗弃了自己家中的丈夫和小女儿)。

在她千辛万苦混进那精神病院,站在已心智散溃的老诗人面前,坚定提出的脱逃计划是这样的:

“咱们像朝圣者那样翻山到法国去……咱们一起住在青年旅馆里……我和因玛做清洁工,或者去巴黎的富人区看孩子。你在家里写诗。晚上,你给我们朗诵你的诗歌,跟我做爱。……等过了三四个月后,我就能怀上孕。……我还能再继续工作几个月。但到了分娩的时候,因玛就要加倍干活啦。咱们会像乞丐先知或者儿童先知那样生活:与此同时,巴黎的眼睛聚焦在别的目标上:时装、电影、赌博、法国和美国文学、美食、国内生产总值、武器出口、大量制造麻醉剂,所有这些这些将是咱们胎儿最初几个月的环境……”

这段告白真是最美的情诗,似乎是一像斯蒂芬‧金那惊悚小说《战栗游戏》的梗,一个疯魔的读者粉丝,混淆了这作家(诗人)虚构世界(诗)和真实,她要把他挟持进他作为虚无上帝所创建的那幻影国度里,成为他孩子的母亲。那疯狂的光焰所反照的,是已让诗人无力对抗的这个世界:传媒、流行、跨国金融游戏、区域战争、毒品……但她(她的子宫)可以让诗人那萎瘪枯死的肉身,在现实中又怀下一个真实的“他的婴孩”。

但那个已彻底疯掉(或许是无比自由)的老诗人,面对女人这番疯话,只是在她面前专心的吐烟圈。当劳拉(疯掉的圣母玛丽亚,无限柔慈疼爱地对那疯掉的上帝)问他:“怎么吐出来的?”

这个老诗人回答了一段非常诗意的话:“舌头加嘴唇的变化。有时,你好像在用横纹肌。有时,好像你自己在烧烟圈。有时,你好像在嘬一个中等大小的鸡巴。有时,你好像在一座禅室里用禅弓射禅箭。”

这样又像是幻化变形即生瞬灭,却又百感交集那曾与之交接之刻(多么像性)难以言喻的回忆,烟圈一圈圈吐出,中间有一看不见的穿越,“禅弓射禅箭”,如火车穿越过一景色不断塌糊消灭的旷野。我突然想:这整本《2666》的阅读,不正有一种“同时喷吐出烟圈,它们还停留在将散溃未散溃的魔术时刻,另一团连串烟圈又被吐出”的感觉吗?你被复线交织、层层累叠的推理情感逗引着往那小说烟圈之隧道里钻,同时进行着一部超大型的公路电影、一部超壮阔的“流浪汉传奇小说”。四个文学评论家寻找小说家阿琴波尔迪、逐渐疯掉的哲学家寻找(或等待谜之拼图浮现)他跑掉的妻子,而那妻子长途跋涉、成为疯妇只为了找寻住在疯人院里的老诗人;或是记者卷进那布阵满野的二百具女尸的连续杀人魔之谜……所有的旅途疲惫的叠加在下一个旅途上(所以这是波拉尼奥另一部《荒野侦探》?),你满目疮痍像核爆穿越那绝望的、暴力的、所有人没有明天的活着,说着疯话的、和底层各种盘根错节、偷拐抢骗的黑帮、拳手、警长、记者、大学生、妓女、酒馆老板……一层一层像极光裙幅、像剥洋葱、像老邦迪亚带着他的村人在无星暗黑之夜迷路踩进陷足的泥沼,那样多重视觉(他又不像福克纳《声音与愤怒》那样一种多声部、多叙事主体架设但回望的是同一谜团黯影),像将一盆尖塔的剉冰先淋上红豆汁、再在那上头淋上抹茶糖浆,再淋上焦糖水、再淋上炼乳……这样的垂直的叠加同时塌陷。就是穿越一坨坨烟圈(散溃的故事团在之后混融成一整片烟雾或烟草味)。奇怪的是,这些在旷野找寻的人,最后眼睛会逐渐失神,像吸毒者或梦游者那样空洞,如果说他们像《寻找剧作家的六个角色》,是为了找寻那个抽象意象上“为什么我们被写成故障、残缺、少了什么重要之物的不幸幽灵”的“作者”,但那最终被找到的人,被扳过脸来,我们发现是一张被更恐怖噩梦击打出窟窿黑洞的,更深更深的绝望。

这第二部里,那个妻子跑掉的哲学教授内心播放的幻灯片,波拉尼奥这样写着:

“劳拉这个他猜测的形象陪伴了他好几年的时间,仿佛从冰冷的海水里轰然冒出的记忆,尽管他并没有真的看见什么,因此也不可能记得什么,只记得前妻在街上的身影,那是路灯在邻居墙壁上照射的结果;再有就是做梦,他梦见劳拉沿着圣古卡特出来的公路逐渐走远,她走在辅路上,只有为了节省时间,躲避收费高速路的车辆才走的道路,由于肩扛行李箱,她有些驼背,无畏地走在马路边缘。”

来源:腾讯大家

《2666》读后感(6):何翹楚:閱讀,從未如此隆重其事過

作者豆瓣地址

原刊於星期日明報 2012年4月15日

文 學 巨 著 ﹕ 閱 讀 , 從 未 如 此 隆 重 其 事 過

— — 羅 貝 托 . 波 拉 尼 奧 的 《 2666 》

文 / 楚 ()

編 輯 / 馮 少 榮

我 且 給 你 道 來 一 些 數 字 。 書 的 名 字 是 《 2666 》 , 手 上 的 簡 體 中 文 譯 本 869 頁 , 印 有 67 萬 字 。 書 的 體 積 恰 似 兩 部 聖 經 並 排 合 體 , 24cm x 16、5cm 的 封 面 乘 以 4、5 cm 的 厚 度 。 大 陸 今 年 1 月 推 出 市 面 後 , 至 今 銷 量 估 計 已 有 5 萬 部 。

毫 無 疑 問 , 這 是 一 部 「 大 書 」 。 文 學 評 論 對 此 書 一 致 推 崇 , 出 版 社 更 大 事 宣 揚 為 「 超 越 《 百 年 孤 獨 》 的 驚 世 之 作 」 。 由 是 , 它 以 一 種 「 我 很 重 要 」 的 姿 態 存 在 , 連 一 般 讀 者 如 我 也 趨 之 若 鶩 ─ ─ 《 2666 》 很 「 重 」 , 而 且 「 要 」 讀 !

作 者 羅 貝 托 . 波 拉 尼 奧 是 智 利 人 , 50 歲 早 逝 前 要 求 出 版 社 讓 這 部 遺 作 分 5 年 逐 部 面 世 , 以 確 保 他 的 子 女 可 享 有 穩 定 收 入 來 源 , 但 最 終 他 的 遺 產 繼 承 人 決 定 不 依 其 指 示 , 一 氣 呵 成 把 書 中 的 5 部 分 出 版 成 一 部 完 整 巨 冊 。 換 言 之 , 5 部 故 事 其 實 可 分 開 獨 立 閱 讀 , 但 當 中 千 絲 萬 縷 的 互 為 因 果 , 連 結 來 讀 又 較 完 整 。

當 我 在 微 博 上 提 起 正 在 讀 《 2666 》 , 即 引 來 陌 生 人 探 問 這 書 如 何 、 是 否 「 值 得 」 ; 大 陸 讀 者 認 為 它 的 書 價 甚 貴 , 香 港 讀 者 關 注 的 則 是 時 間 問 題 。 花 了 一 星 期 讀 完 《 2666 》 以 後 , 我 會 如 此 回 答 ﹕ 閱 讀 這 本 書 的 經 驗 本 身 , 比 起 我 從 這 本 書 讀 到 什 麼 , 來 的 更 深 刻 更 有 趣 。

閱 讀 經 驗 比 故 事 更 深 刻

昧 於 《 2666 》 的 文 學 價 值 是 可 以 的 , 我 以 為 。 那 就 看 成 是 一 個 複 雜 的 故 事 好 了 。 ( 梁 文 道 介 紹 此 書 時 說 , 即 使 「 劇 透 」 也 不 會 影 響 你 讀 這 本 書 。 ) 我 反 而 覺 得 , 一 個 讀 者 在 當 下 的 時 代 背 景 和 閱 讀 風 氣 之 中 , 打 開 一 本 如 斯 「 重 要 」 的 作 品 這 事 情 本 身 , 才 是 契 機 。

真 相 是 我 們 活 在 一 個 每 呎 空 間 都 代 價 高 昂 的 城 市 , 為 此 , 「 書 本 」 作 為 印 刷 品 的 實 體 存 在 , 在 這 個 極 度 方 便 的 時 代 , 顯 得 愈 來 愈 不 方 便 。 我 們 躍 躍 欲 試 、 或 已 全 情 投 入, 數 碼 化的 閱 讀 時 代 。

《 2666 》 中 譯 本 對 讀 者 的 挑 戰 特 別 大 ! 它 一 現 身 , 將 塌 下 的 書 架 似 要 哭 叫 救 命 ; 也 絕 對 沒 有 人 想 帶 着 這 幾 磅 重 的 硬 皮 書 上 街 ( 相 信 我 , 我 帶 過 ) 。

換 言 之 , 這 是 一 部 完 全 不 適 宜 「 流 動 」 的 書 。 想 讀 《 2666 》 的 你 , 需 要 回 到 家 中 , 找 一 個 安 靜 的 位 置 , 預 備 至 少 半 小 時 , 什 麼 別 的 也 不 幹 , 僅 僅 閱 讀 這 本 小 說 ─ ─ 是 否 對 你 而 言 , 閱 讀 從 來 沒 如 此 隆 重 其 事 過 ?

方 便 的 時 代 不 方 便 的 文 學

遠 在 30 年 前 , 香 港 急 速 城 市 化 的 80 年 代 , 我 們 已 有 袋 裝 書 。 今 天 你 在 公 共 交 通 上 許 多 人 手 執 智 能 手 機 篤 篤 篤 , 城 市 已 然 成 為 了 所 謂 的 space of flow 。 在 這 樣 的 時 代 和 城 市 背 景 下 讀 《 2666 》 , 我 忽 然 發 現 一 種 小 小 的 奇 異 衝 突 。

又 由 於 書 籍 的 實 體 某 程 度 上 限 制 了 讀 者 必 須 專 注 ( 你 不 可 能 multi-tasking ) , 甚 至 是 頗 虔 誠 地 進 入 閱 讀 的 狀 態 , 我 重 拾 久 違 了 的 讀 書 體 驗 。 我 感 到 自 己 一 步 一 步 進 入 作 者 波 拉 尼 奧 用 小 說 築 構 的 那 個 完 整 的 世 界 。

4 月 1 日 , 我 開 始 讀 第 一 部 。 第 一 部 講 述 4 位 研 究 德 國 文 學 學 者 的 故 事 , 他 們 那 博 學 而 荒 唐 的 關 係 , 使 我 想 起 《 小 世 界 》 。 我 在 微 博 上 記 下 「 今 天 斷 斷 續 續 的 , 差 不 多 一 百 頁 了 。 」 我 心 想 , 也 不 是 太 困 難 吧 ? 還 好 、 還 好 ! 於 是 稍 稍 放 慢 節 奏 。

4 月 3 日 , 天 啊 ! 我 完 成 第 一 部 分 了 ! 還 大 口 氣 宣 布 ﹕ 《 2666 》 沒 想 像 中 那 麼 難 以 征 服 , 但 魯 鈍 讀 者 如 我 , 暫 時 還 沒 看 出 它 的 強 勁 文 學 價 值 來 … …

於 是 , 不 可 思 議 的 事 發 生 了

4 月 4 日 , 休 息 一 天 。 4 月 5 日 , 大 雨 中 開 始 讀 第 二 部 。 第 一 部 分 的 主 角 們 沒 戲 了 , 換 了 第 一 部 後 段 開 始 出 現 的 智 利 哲 學 教 授 當 主 角 。 他 有 一 個 精 神 病 妻 子 跑 掉 了 , 女 兒 跟 他 搬 到 聖 特 萊 莎 , 這 個 墨 西 哥 城 市 是 幾 部 故 事 的 主 要 背 景 。 我 開 始 受 不 了 長 篇 大 論 的 叙 述 了 , 例 如 那 本 作 者 虛 構 的 書 中 書 , 什 麼 「 幾 何 的 嘆 息 」 還 是 「 嘆 息 的 幾 何 」 , 果 斷 地 我 開 始 加 速 甚 至 跳 避 一 些 段 落 。 因 此 當 天 半 夜 我 已 完 成 了 第 二 部 。

4 月 6 日 , 清 晨 5 時 , 復 活 節 公 眾 假 期 , 我 一 口 氣 完 成 了 小 說 的 第 三 部 。 開 始 進 入 緊 張 狀 態 了 。 第 三 部 的 主 角 是 個 來 自 美 國 的 黑 人 記 者 , 老 遠 跑 到 聖 特 萊 莎 , 到 後 來 我 們 知 道 , 是 為 着 遇 見 第 二 部 那 位 哲 學 教 授 的 女 兒 。 早 於 第 二 部 , 作 者 已 開 始 埋 下 一 些 關 於 該 城 大 規 模 姦 殺 婦 女 案 的 伏 線 , 在 第 三 部 更 進 一 步 牽 扯 到 故 事 的 核 心 。

投 入 其 中 的 我 , 竟 然 生 起 前 所 未 有 的 渴 望 ﹕ 「 可 不 可 以 找 誰 陪 我 一 起 讀 啊 救 命 ! 」 這 輩 子 讀 了 那 麼 多 的 書 , 哪 有 不 知 道 閱 讀 必 然 是 個 人 的 道 理 ? 但 是 一 旦 進 入 《 2666 》 那 漸 漸 黑 暗 的 境 地 , 竟 不 由 自 主 想 找 同 伴 。 但 終 究 閱 讀 只 能 自 己 一 個 向 前 走 啊 !

前 所 未 有 渴 望 ﹕ 找 人 一 起 讀

4 月 7 日 , 我 吩 咐 自 己 勇 敢 些 , 猛 讀 第 四 部 。 殊 不 知 第 四 部 「 罪 行 」 500 多 頁 剛 開 始 , 我 就 崩 潰 投 降 了 ! 全 巿 姦 殺 婦 女 案 多 達 二 百 幾 宗 , 由 1993 年 一 直 殺 到 97 年 底 還 沒 完 , 到 凌 晨 4 時 感 覺 寒 咻 咻 的 , 啃 不 下 去 了 ! 極 累 卻 完 全 無 法 入 睡 , 一 直 在 恐 怖 感 的 深 淵 徘 徊 , 淺 睡 時 還 發 噩 夢 ! 世 界 末 日 彷 彿 逼 近 了 , 就 算 極 速 掃 讀 , 恐 怖 感 也 絲 毫 沒 有 減 退 。

4 月 8 日 , 決 定 直 接 跳 到 第 五 部 。 這 一 部 回 到 引 發 故 事 開 始 的 德 文 小 說 作 家 身 上 , 也 就 是 第 一 部 的 學 者 們 去 聖 特 萊 莎 追 蹤 的 作 家 。 我 不 顧 一 切 地 速 讀 , 在 凌 晨 4 時 總 算 讀 完 了 整 本 《 2666 》 。 吁 !

很 「 重 」 的 書 是 要 「 讀 」 的

回 想 起 來 , 真 慶 幸 自 己 在 公 眾 假 期 結 束 之 前 讀 完 了 這 部 「 大 書 」 。 在 尋 常 的 上 班 日 子 裏 , 在 步 伐 不 能 錯 亂 的 城 市 生 活 之 中 , 我 無 法 想 像 自 己 如 何 盡 情 投 入 一 本 像 《 2666 》 那 麼 瘋 狂 的 書 , 放 任 自 己 走 進 使 人 不 安 的 文 學 作 品 。

為 這 種 跟 現 實 生 活 世 界 格 格 不 入 的 、 不 可 思 議 的 閱 讀 經 驗 , 我 認 為 這 本 很 「 重 」 的 書 , 果 然 是 「 要 」 讀 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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