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记

埃莱娜·费兰特新名字的故事读后感10篇

《新名字的故事》读后感(1):那不勒斯女孩成长史

文/夏丽柠

显然,埃莱娜、费兰特在写作之初就打定主意,让自己保持神秘。否则,不会等到“那不勒斯四部曲”已畅销全球,我们仍不知道谁是真实作者?

虽然国内只出版了《我的天才女友》和《新名字的故事》,但新晋的“费兰特粉丝”已经在叨念:后两部什么时候出啊!作者究竟写了一个什么样的故事,让读者如此着迷?

小说伊始,身在都灵的埃莱娜接到莉拉儿子的电话,说母亲失踪了,“她把自己从合影上剪了下来,包括我小时候和她的照片”。六十六岁的莉拉想把自己彻底从生活中抹去,这令埃莱娜很生气。她决定写下她们的故事,让读者与她们一起,再回一次如梦的城市那不勒斯。

那不勒斯是意大利南部的第一大城市,临地中海,近维苏威火山,是著名的旅游胜地。但也是意大利黑手党的发源地和活动最猖獗的地区,是欧洲治安较差的几个地区之一。那不勒斯海滨的宜人风光与城市街角脏乱的贫民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然而,这个背景反差倒成就了读者的阅读兴趣。成长在贫困边缘的庶民埃莱娜和莉拉,通过怎样的成长改变了命运?在两个女孩之间,命运的波折又在多大程度上撼动了她们的友谊,从而走向了人生的两极。

宛如大导演费里尼的《罗马风情画》的再现,四、五十年代那不勒斯的古老街道上,居住着鞋匠、看门人、肉食店主、木匠、技工、铁路检票员、水果摊主、点心房主人、糕点师傅、药剂师……他们工作生活彼此交织,大人小孩互相熟悉,当然轶事绯闻八卦也同样在邻里口舌之间传递。子承父业,互结良缘,是这种封闭街区生活的永恒轨迹。

作者费兰特用极为密集的情节和人物关系,向读者展示了一幅那不勒斯庶民日常生活图景。

他们没钱供孩子上学,没钱为亲人治病,没钱改善家人的生活,没钱与富人的生意竞争,最致命的是:没钱实现自己的梦想!贫困之恶在费兰特笔下栩栩如生。

但是,看门人的女儿埃莱娜和鞋匠家的莉拉与众不同。她们读书且成绩优异,毫不逊色于铁路检票员的儿子尼诺。然而,就是在可以借学习之路,由工人向知识分子进阶,改变人生命运的三个人之间,产生了微妙的感情纠葛,也使他们的未来充满荆棘。

莉拉聪明漂亮、果敢且特立独行,被埃莱娜形容为“那个可怕、耀眼的女生”。第一部的“天才女友”,即指埃莱娜对莉拉近乎于迷恋的友谊,是彻底的“闺蜜文学”。俩个女孩即互相帮助,分享秘密,又相互防范、嫉妒。

当然,长相普通的埃莱娜妒忌“女王”莉拉是正常的。可我们也不难看出,莉拉在父亲与兄弟急于利用她讨好有钱人索拉拉兄弟的过程中,她也在羡慕埃莱娜能坚持学习,可以用“知识改变命运”。

对于埃莱娜来说,这是她唯一的出路,她必须在莉拉的光芒之下,在自己的“渣子”人生中走出一条路。在领略莉拉天才少女的荣耀的同时,埃莱娜隐忍与顽强也是本书的看点。费兰特将女性脆弱与坚韧并生的特质写得深入骨髓。

文学史上不乏“闺蜜小说”,日本大文豪川端康成早期出道时,便给杂志写过连载的闺蜜小说。但是这类小说,几乎不无例外地写女生的小情趣、小心思,用此唤起女性读者的共鸣。可费兰特恰恰相反,她的闺蜜故事堪称惨烈。

从第二部《新名字的故事》开始,埃莱娜和莉拉便走入了循环伤害的怪圈。与埃莱娜相比,莉拉是个早熟的姑娘,她过早地发现了金钱的魅力、财富的荣耀,以及通过男人更容易实现的自身价值。读完小学,她便与哥哥一起设计开发新款的皮鞋,并嫁给了肉食店的继承人斯特凡诺。

莉拉想凭借聪明才智成为自己及他人的主宰,不料却发现:

生活,确切地说是那不勒斯的贫民生活是一张巨大的网。她就像被黏住的八脚蜘蛛,使出浑身解数,进行过各种抗争,却逃不脱暴力的丈夫、贪心的父兄和为了占有她的卑鄙合作伙伴。她终于承认,“没有任何办法可以避免富人和穷人之间的矛盾”。

女王梦碎。

然而,“丑小鸭”埃莱娜却向着自己的梦想尽情奔跑,终于考入大学,离开了那不勒斯。她自信地憧憬:“我作为单身女子,虽然戴眼镜,每天就知道读书,但我也会拥用自己小小的幸福:和尼诺手拉着手在镇上散步,或许还有更多的事情发生。”埃莱娜重新诠释了幸福的意义。

可谁知尼诺暗恋的竟然是莉拉,而他们真的在莉拉怀了尼诺的孩子之后离家出走,在一起了。小说峰回路转,所有之前建立的各自归位的生活秩序,又被莉拉的新追求毁为一片废墟。必须承认,莉拉是勇敢女性,她坚定不移地追求自己所需。

这倒反衬出埃莱娜的从容淡定,她就那样看着莉拉与尼诺的恋情,依然自说自话地爱着尼诺。

这便是我们所说的成长,爱过才知情重,伤过才知心痛。成长的过程中,我们时常会听到心碎的声音,就像这对那不勒斯女孩一样,但每个人依然坚定地找寻自我。

在《新名字的故事》的结尾,责任逃兵尼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莉拉,莉拉再次坠入了贫穷的深渊。而在埃莱娜的新书发布会上,尼诺出现了……尽管我们还不知道在接下来的两部续集里,费兰特要写什么?但我相信,她一定会毫不留情地突袭女性成长的痛点,为每位读者,再现一次与闺蜜共同成长的经历。

至于埃莱娜、费兰特到底是谁?终将隐匿在读者的阅读生活里,无人再去探究。这也是成长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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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名字的故事》读后感(2):嫉妒是幸运的敌人

世界上最宽阔的是海洋,比海洋宽阔的是天空,比天空更宽阔的是人的胸怀”。嫉妒心:他是人体内的毒性瘤!

女人一般都是自我感觉良好、心眼儿小、嫉妒心强、多疑,这些特性都会被深藏在内心深处,不太会被暴露在表面上,偶尔会在言语上带有攻击、讥讽性。

你成绩优秀了,嫉妒;

你嫁的比我好,嫉妒;

你的外形突出,嫉妒;

你穿衣品位好,嫉妒;

有一个高富帅把你娶了,必须嫉妒!!

女人嫉妒心的作祟,实则就是对于自己的不自信造成的,自己外形没有达到摇曳生姿,自己的生活无滋无味,自己的收入少的可怜,自己喜欢的男人却选择和你在一起等等。

有人说,女人常常会把友情当做爱情来看待与经营,可是往往连女人自己都不知道会产生这种不知名的爱情,对于这种情感会有期望,会想从中得到一些收获(关注与分享)。女生之间的友谊相比男人之间的兄弟情弱,就是因为此类原因。

《新名字的故事》是意大利当代匿名作家埃莱娜·费兰特“那不勒斯四部曲”中的第二部。“那不勒斯四部曲”分为《我的天才女友》、《新名字故事》、《离开的、留下的》、《失踪的孩子》。作品中带有浓重的女性主义倾向,并以性格复杂的女人们作为第一视角的讲述者。

《新名字的故事》描述了埃莱娜和莉拉的青年时代。在她们的人生以最快的速度急遽分化的那些年里,她们共同体验了爱、失去、困惑、挣扎、嫉妒和隐蔽的破坏。埃莱娜·费兰特的小说全都发生在意大利那不勒斯,作者用她独特又充满热情的视角审视过去,让全世界的粉丝们沉陷其中。小说甚至带动了那不勒斯的旅游热,有些比萨店甚至卖起了“费兰特比萨”

16岁的莉拉与埃莱娜原先是一对无话不说的好姐妹,好闺蜜,她们在儿童时期终日形影不离,而到了青年期的她们,却因莉拉过早的走入婚姻生活而产生了偏见、分歧与矛盾。

莉拉,从莉娜变成了卡拉奇太太、又变成了赛鲁罗太太。

埃莱娜,从我,变成了莱农,变成了埃莱娜、格雷科。

她们在名字称呼上的转换同时,她们的生活与内心世界也跟着转变。

莉拉原以为自己选择了一段完美的婚姻,却不料在婚礼当天,就对丈夫与婚姻产生了莫大的排斥、怨恨及强大的报复心理。她内心一直埋怨自己的丈夫与家人在利用、牺牲她来换取他们所需的经济利益。虽然她的丈夫可以给她带来物质上的享受,却同样也给她带去精神上的打击,蜜月的第一天就对她家庭暴力,而后还限制她的人身自由。她为了报复与宣泄内心的不满,尽情挥霍金钱来达到自己的内心欲望。

而“我”埃莱娜,学习成绩虽然优秀,也成为了自己一直想成为的作家身份,却没有得到自己心爱男子尼诺的爱,她和曾经形影不离的莉拉之间也产生了矛盾、分歧、不满,莉拉得到了“我”想要的向往的爱情与生活,甚至于思想上也比“我”丰饶。

在莉拉和埃莱娜的生命中,有很多事件显示了一个人如何从另一人身上汲取力量。但要记住这一点:这不仅表现在她们帮助彼此的层面上,同样也体现为她们互相洗劫,从对方身上窃取情感和知识,消耗对方的力量。

生活还在继续,莉拉与埃莱娜的故事还在延续,非常期待可以阅读到《离开的、留下的》与《失踪的孩子》

《新名字的故事》读后感(3):翻译手记以及其他

关于费兰特的交谈

2017年6月7午后,上海领馆文化处

这是让我很期待的会面,首先我得知前段时间在那不勒斯举行的费兰特研讨会是De Rogatis女士组织的,争论非常激烈,自然也遭到了那不勒斯很多热爱体面、但实际猥琐的小资产阶级的抵制。(那不勒斯难道不是世界上最美的城市吗?)

我们聊到了翻译语言,De Rogatis和美国译者Ann Golstein已经很熟了。我说,那不勒斯方言无法还原,无法体现文中的意大利语是那不勒斯方言的翻译,我不得不做翻译的翻译,这种缺憾在译者心中勾起的不满很难抹去,我说了那些无法传达的词汇的微妙内涵。她惊叹,Ann也说了同样的话!我看到英文译本,的确用了同样的策略,一切都被标准语平淡化了。这真是无奈之举!我不能冒险用中国方言,因为太多选择,也不能用北京话,因为太油滑客气,和那不勒斯方言的硬朗对不上。还有人名问题,很长很难记的名字无疑会给读者带来困扰,然后如果真的“入化”了,把“莉拉”翻译成“阿莉”,恐怕读者会觉得味道不太对了。

提到尼诺这个形象,她认为,尼诺体现了莱农自恋的一面,莉拉并不是埃莱娜自我的延伸。我说,莉拉在埃莱娜的对面,是镜子一样的存在,是她人生的另一种可能。

De Rogatis认为这个小说的可读性是源于意大利传统小说写法,类似于‘章回体’。“可读性”是现代性作品回避的问题,但这本小说的现代性在哪里呢?我认为在它非常繁复的结构和轻盈的语言上。

对于我来说,这个文本的潜文本是历史的、现实的、政治的,De Rogatis 的目光更多放在女性处境,女性视角的构建上,对女性的暴力的言行。

暴力是小说最核心的主题,我认为这种暴力不仅仅是针对女性的,暴力是普遍的,女性自身有时候也是施暴者。小说中的新法西斯分子还有“克莫拉”分子基本都被BR暗杀了,这很有趣。这就是帕索里尼说的:反法西斯者的法西斯做法,迫害者和被迫害者也可以随时调转过来。

De Rogatis强调这些形象人性的光辉,还有阴暗;我看到的更多是人物关系和情感的复杂性,我有意回避谈论贯穿前后的友谊,作为主线的东西往往是最表面的,其实莱农和她母亲的关系更加细致入微,真实感人。

最后还有“边界消失”,那不勒斯的“边界”一直在“消失”,这是一个七零八落、支离破碎的城市,这是最大的隐喻,一个人和一座城的通感。“边界消失”或许还暗示着全球化的处境,有人满怀恐惧,比如莉拉永远都不会离开城区,有人充满向往,比如埃莱娜,在路上、在异乡会让她很幸福,在跨越边境的时候有一种难以描述的愉悦。

《新名字的故事》读后感(4):读的时候很惊恐地知道,噢,我也是这样(有剧透!)

花了大概两天的时间迅速地、焦虑地读完《新名字的故事》,甚至是打出“新名字的故事”这几个字的这一刻,才匆匆想到原来“新名字”的意思是莉拉结婚之后被称作“卡拉奇太太”。

读到埃莱娜带莉拉去参加加利亚尼老师家的聚会那一场的时候,我的心被拧住了。埃莱娜因为读书而拥抱了新的世界,说话方式和话题,而这一切莉拉都失去了。我感觉到了莉拉的恐慌、失落和侮辱,这个场面冲击性地对比和展现了埃莱娜和莉拉之间位置的变化:青春期时的莉拉依靠她天生的魔力和美丽能吸引聚会上的每一个男性,而到了青年,结婚、不再读书的莉拉在知识分子聚会中显得毫无光彩,没人在意。

我马上从教室出来,和朋友打电话,她还没有开始读第二部,我只能怀着激动,用不完整的句子形容这部分的情节,告诉她,因为读了这一段,自己一定要读研究生的愿望突然变得很强烈。读大学之后发生的一些谈话从记忆里浮现出来,在进行一些特定谈话的时候,比如讨论社会事件,对法律、社会、人的看法,那种脱离两个人日常关系,直接进入严肃、真实的立场维护与反驳。它们一开始发生的时候,我会说着说着,意识到自己很享受,享受自己说出的话被人赞美。然后,身体里的一部分突然抽离,那一部分会想:这是我吗?我是不是更自信,更符合自己以前心目中的高级了?我没有觉得非常高兴,而是一阵迷茫;或许真的发生了一些变化,但我还没有准备好去接受这些变化。

然后我意识到,这种谈话只在大学里面发生过。我觉得我该继续上学,读和写一些真实的东西,做好准备,而不是因为迷茫就着急地做出工作的决定,一个因为需要做出决定而做出的决定。

朋友跟我说:她读到第一本的时候就想到,两个人最后肯定会因为一个读书,一个结婚而产生不可调和的东西。

出于对这句话很一元的引申的不满,我反驳她:但那是莉拉,她不是普通人,她不会被婚姻影响到改变自己的本质,她从不屈服。

朋友同意这一点,然后纠正:我想说的可能是,当这两个人的生活趋向不同的但都饱满的种类时,影响的面可能会萎缩,这两个人可能会把“自己”的这种生活过得更独立,真实的生活里,人们发生了像她们这样的事,接下来常常就是这么发生的。

是的,所以费兰特写得太真实了。这不是“七月与安生”式的女性关系,从第二部开始就能清楚地意识到,埃莱娜和莉拉不是一个人的两面——她们是两个人。她超越了女性关系,而是在写女性本身:读书的埃莱娜,早早结婚的莉拉,上一辈因为爱上楼上已婚男人而让全家陷入困境的疯女人梅丽娜,在丈夫的权威下无能为力的农齐亚,丈夫在狱中死去后自杀的朱塞平娜,忍受着不断出轨的丈夫的莉迪亚,还有埃莱娜粗鲁的、一瘸一拐、平凡爱她的母亲。同一个城区的女人相似的、不同的命运,通过两个主人公独立于所有那不勒斯女人命运的故事,相互补充和印证。

同时外部世界也从来没有中断,帕斯卡莱父亲的刺杀出现引出城区的过去,城区有钱人通过黑市、高利贷发家,二战后的意大利,法西斯和共产党。他们谈论政治,对国家和社会保持关切(即使比较自卑的埃莱娜会觉得自己不懂装懂和虚荣)。虽然这些话题相对陌生,但我读大学之后和朋友对政治、我们的家乡城市和自己命运能达到的极限产生了很多讨论。有一些突然被激发出来的,一直以来隐藏在我们心里的愤怒,一些以前从来不会思考的对未来的看法,作为社会一员的责任心,还有对自身道德的担忧。在内容之外,在别的地方产生了一些共通。

莉拉很坏。从乱撒墨水的童年开始,到成为惹恼所有人的美艳妻子,再到抢走尼诺,甚至在香肠加工厂都被排挤,农齐亚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生出这样一个女儿。她让人害怕,所以被看成魔鬼和巫婆。当别人不能理解的时候,她就很坏,很邪恶。埃莱娜常说她有勇气,做一些疯狂的事,我觉得可能是她太诚实地看到和回应自己的感受。

埃莱娜也很坏,有时候太自卑而变得很自私。不过读的时候会很惊恐地知道,噢,我也是这样。怀疑她,恨她,又羡慕她,追随她。被人夸奖和关照之后会非常自信,又会患得患失,觉得这不是真实的自己,只是一层伪装。她对莉拉有时候也很冷漠,她有时候真的恨莉拉。我想,噢,可以恨莉拉,可以不在乎她,超越她。这不是狭窄的、甜腻的女性关系。埃莱娜竟然不是一个让人愉悦的体面的叙述者。

《新名字的故事》读后感(5):一个女孩的战争

如果你和我一样,生活环境、经历、年龄上与主人公相去甚远,又很久不读人物众多的外国小说,这样一本史诗般的意大利长篇小说可能一开始会让你有点吃力。但在重重穿越了众多的人物名字和家族关系之后,你可能又抓到了它的脉络和主题。全书篇幅不短,读到快一半的时候我不得不把它放下歇息。字里行间里漫溢的这个那不勒斯女孩的热烈和渴望令人喘不过气来。我明白了那不勒斯四部曲为什么在全球范围内获得成功。一个意大利式的家族故事,两个女孩纠缠的一生,贫穷和富有,平凡与出众,得不到满足的和被滥用的情欲,这些都很迷人不过,这一切背后仍然是那个永远令人着迷的主题,超越时代超越空间:

如何在这个混乱的世界里找到自己。

埃莱娜,或者莱农,那个一无所有的、贫乏的、自惭形秽的,但又显然有才华的、被人欣赏的、别具一格的人格,是“我”,是我们自己。她渴望离开,她渴望留下,她渴望划清界限,但最重要的是,她渴望比别人稍微好那么一点。没见过多少世面的她缺乏想象力,但她试图超越接触过的每一个有趣的人,学习他们身上的优点,没有人比她更有天赋,因为没有人比她更有动力。她的道路上将有背叛,包括她对朋友和对自己的背叛。

幸运或者不幸的是,她得以全身而退的主要原因是她可以被利用的东西是那么少。在很长时间里,无论别人怎么说,她是一个需要时才存在的人。她聪明,这很好,不过仅此而已。门房的女儿能走多远?她只有模糊的渴望,但几乎多次准备顺从命运。一个女孩在这个男人的世界里很容易触犯规则,而她作为一个朋友——莉娜的朋友、尼诺的朋友,很多人需要时的现成的朋友,她不是目标,而是衬托,很多时候“我”是观察者记录者,“我”是中间人第三方。

本书同时采用了第一人称和第三人称的视角,将“我”降级到更加疏离的位置。我们都知道这样做的好处。作者是观察者,又是参与者。散文体的叙事与情绪混合在一起,令人应接不暇。作者最大的特色在于,在如此密集的信息量中,那个少女“我”从未消失,她无处不在,她令人心跳过速。她清澈又混沌,她冷静又热烈。如果你曾是一个少女,你必然会和她产生共鸣。在阅读过程中,埃莱娜·费兰特不动声色地唤起了我来自遥远的青春期的记忆,更准确的说,是埋藏在记忆之下的记忆,那是带着温度、脉搏和心悸的真切感受。又一次,我在成功的作品里发现了使其注定走向成功的东西:极度的坦诚。它让揭开伤口本身变得不再可怕。它给了伤口一个新名字。

对于一开始来到世界上就被介绍给最真实规则的男性来说,女性的生活史之所以成为另外一种古怪的神秘的东西令人费解,也令人不屑一顾。她们矫揉造作,不讲道理,令人生厌,话说回来,如果她们毫不造作,不把真实的想法包装粉饰一番就说出来,她们就是失败的女人。不过最成功的女人显然也是失败的男人。她们是被男人限制的人,如果说人是被上帝限制的话。在书中,莉娜在很早的年纪就获得了一切“我”想要的东西:自己的房间(以及其他十几个房间),巨大的浴缸,无数的化妆品,从家里开的商店的收银台想拿多少拿多少的自由。还有一件事,她属于另一个人,她的丈夫。“我”像所有小女孩一样,羡慕这样女孩,但也很快学会鄙视这样的金丝雀,暗暗指责她不懂得利用现有的条件安于现状。

与此同时,“我”有权折腾,在非常有限的范围内尽可能找到出口。尽管生活中匮乏欠缺很多东西,不过没用太多时间,“我”就发现和莉娜比较没有必要,甚至她拥有的一切也不是能让自己满足的。女权主义是个太时髦先锋的概念,莱农还不会使用那套语言,但莱农敏锐地发现,世俗世界的诱惑和其带来的各种限制和戕害相比不算什么,她必然会想方设法利用自己拥有的东西去反抗,她用学习抵抗引诱,用求学实现出走。虽然在那个无望的家乡里,她不可避免地陷入过对异性的迷恋,作为一个聪明的女孩她又很快走了出来,聪明有时会表现得近乎冷酷,如果人们不理解其原理的话。

莱农看到的东西莉娜未必看不到。莉娜同样是非常聪明的女孩,更聪明更优秀,按照老师的看法。但正如古往今来全世界都在发生的那样,她把自己的聪明才智用到了她新的舞台,婚姻。出于传统或者习惯,她将在这个逼仄的舞台耗费很长时间,才有可能回头找寻自我。甚至不惜一切代价,曾经费尽心机委曲求全最后孤注一掷,和情人出走。莱农觉得在这段友谊中自己始终处于不平等,莉娜可能也是如此感觉。但莉娜的斗争更加外化,更具破坏性,也就更有自毁倾向。在莱农的内心,她已经经历了一场又一场战争,战胜自卑,打败朋友,输掉自己。

在青春的浩劫里,一无所有的少女才能涅槃重生。

两个人随着生活经验的分岔从朋友走向疏离。她们各自走自己的路,活在别人的传说里,只有自己知道真相是怎样。她们还有好几十年的人生待见分晓。

《新名字的故事》读后感(6):赞美丑陋而耻辱的青春期

大概是伏波娃还是谁,说女人最大的不幸在于,她们过早遇见了很难逃避的各种诱惑。

作为一个长相普通头脑也普通的人,我一直不是很清楚那种诱惑是什么。固然也似乎遇见了一些类似于钱色交易的玩意,也似乎利用过一些性别优势,但这的确称不上不幸。

不幸是什么意思呢?我在一些简单的诱惑里看不见这种征兆,那些简单的性别优势,类似于有了一百快钱,多了不多,少了不少。但如果说我完全感受不到某种不幸,也不对。因为在青春期里那段时间里,我一度认为自己是不幸的,我长的一般,头脑一般,父母各自为自己的事情焦头烂额,我喜欢的男生肯定不会喜欢我,我考上的大学也不会保证我有一个光明的未来。。。有一次我在楼下饭馆吃馄饨,旁边有一个消瘦的眼镜男在喝鱼头汤,我甚至觉得,如果我的未来能一辈子喝得起鱼头汤,已经是极大的幸运了。

回想起那段时光,似乎是一片灰色的。并没有遭受什么挫折,为什么会那么暮气,我一直弄不明白。

在我看这故事里埃雷娜和她喜欢的男人的爸爸沙滩做爱的时候,我才觉得我对那种暮气有了一种解释。

也对女人的某种诱惑有了一点了解。

这个暮气,这种诱惑,都来自于一种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思维方式:女人,不要争强好胜。女人不需要赢,因为平平淡淡就好了。

不需要赢的潜意识,让我在青春期有点看不起自己,因为没有赢,也就不会输,没有输,自然也不会急着去确定自己是什么人。因为不知道自己是谁,甚至不想知道,不敢知道,不能知道自己是谁的滋味,青春期一片灰色。

我和埃莱娜的区别是,我身边没有本性聪慧、叛逆又充满生命力的莉拉,没有混合着胜利喜悦和失败嫉妒的对比刺激。大部分女生的青春期,也许和我一样是表面的一团和气,大家都有着不赢也应该过的愉悦的自我安慰,甚至把争强好胜看成一种错误。那个小镇,除了莉拉,其他女孩子表面上也是如此,她们基本没有什么防备心理的彼此诉说生活八卦,这个人的妹妹和那个人的哥哥谈了恋爱,包括女主角也和一个她并不动心但也不排斥搂搂抱抱的男青年安东尼奥谈着类似于恋爱的关系。但这些都不是为了“赢”,只是觉得生活如此下去也是一个选择而已。所以,当莉拉最终俘获了女主角埃莱娜的暗恋对象尼诺的时候,阿莱娜尝到了输的滋味。

阿莱娜在沙滩上让尼诺的父亲开拓自己的处女之身,在我看来,就是一种对输的承认。所有她虽然当时没有任何不爽,但事后的耻辱感折磨了她很久。

但是她走出来了,她去读了大学,学会了知识社会的礼貌微笑,也没有忘记小镇青春的凶狠低俗,然后,她把这段往事写进了小说里。对失败的承认,就是下一场想赢的起点。

很少有小说敢去写女性的能输想赢——她们可以写女性的悲惨,女性的失败,但笔调似乎仍停留在都是环境不好,女人自己没有错,是女人天生弱小,天意弄人——说的好像我们女人就不会在青春期自己犯错误一样,或者说,只有从小反叛如莉拉的女超人才能犯错误,因为青春期的女生本来就应该什么都不追求,因为生活可以是如此的简单。

当然了等到女人生了孩子以后,她独立的灵魂也就该死亡,那么她除了好好保护自己的孩子以外,也更不需要什么争强好胜的心思了。

去嫉妒别人,去争夺资源,去利用自身的一切优势当然也包括性别优势去满足自己的欲望——这的确是丑陋的,也是危险的,但是,青春期的女孩是不是可以去尝试呢?我们一味天真的限定自己就是应该纯洁,美好,可爱,娇弱……把自己置身于政治正确的白莲花之中,除了可以站在道德高地鄙视其他人,又能够获得什么嘉奖呢?

更何况,又有几个人能真的永远保持纯洁美好可爱较弱?

为了自己心中的欲望去争取,去经历了丑陋的战斗,然后输了,承认失败、感受屈辱,这其实并不怎么可怕,因为学会了如何培养主动结束战斗的勇气。敢于结束,才会敢于开始——如果埃莱娜第一次和安东尼奥的分手是被动式的结束,那么长大以后把沙滩事件写进小说告诉其男友则是主动式的结束,结束它,开始新的战斗。

只有再也没有主动选择结束战斗的勇气,才会变成再也看不见下一次战斗胜利希望的悲剧。

当女人发现所谓平平淡淡的生活也并不是那么简单,也是需要智力、体力和意志力来维护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既没战斗的勇气,也没有战斗的经验,不想接受失败的屈辱,却又再也看不见胜利的希望——因为连自己青春期小小的丑陋都没有面对过,挑战过,满足过,改造过,那么生活展示其丑陋一面的时候,相当于让一帮小学生,马上去做微积分。

非常喜欢这一本揭示女性青春期丑陋和混乱的小说,二十啷当的妙龄少女可以不是一个天真善良要保护的瓷娃娃,我们也可以吃亏,可以迷茫,可以攻击,可以愤怒,可以阴险,可以犯错,可以借助知识也借助兽性,一次次地和欲望对扇耳光。

然后不惧长大,不惧皮囊美丑,变成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兵。

《新名字的故事》读后感(7):主打友情牌的国产剧应该借鉴的一部小说

其实讲述女孩子之间友情的影视作品或者小说,并不少见。国产的言情小说里就有《七月与安生》,《左耳》,如果把《小时代》也算上的话,就足以看出,大家其实都很想写明白或者拍出来女孩子之间很复杂的感情。有时候可能和生理原因有关(因为我不了解男孩子之间的感情,所以我只能猜测),女孩和女孩之间的感情没有那么纯粹,嫉妒就是嫉妒,讨厌就是讨厌,或者喜欢就是喜欢,支持就是支持。大部分时候,是很多种情感交织的。

而大部分影视作品或者言情小说讲述这种复杂情感,都很简单粗暴。为男人或者为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开启一场撕胯大战,互扇耳光互揭老底叫嚣不断,然后到结局时候莫名其妙和好如初相拥痛哭。看起来很像是一些患有精神分裂症的女孩子找不到其他朋友所以只好又回到老朋友身边的故事。尽管我承认,女孩的情绪难免比男孩要波动大,但是也并不是毫无逻辑地就开始歇斯底里尖叫痛哭,也不会毫无缘由在剧终前急急忙忙消除一切芥蒂然后开始歌颂友情,真的没有那么突兀,好吗?

即使莉拉明明支持莱农,即使莱农明明关心莉拉,但这个故事写出来,还是不像一对姐妹花互相扶持着走完坎坷一生的故事。莉拉会嫉妒莱农成为了人群的焦点而自己没有任何人注意,而莱农也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对莉拉的羡慕和嫉妒。即便莉拉简直要被怀疑是玛丽苏一样的获得了周边所有男孩的青睐,成为了年轻的阔太太,拥有了富裕的生活,但她还是抑制不住地在发现自己因为放弃学习而离莱农的世界越来越远时,对莱农冷嘲热讽出言伤人。即使莱农成为了家族里唯一一个大学生,走向了一条明显更宽敞的道路,但在她心里,自己仍然比不上莉拉。莱农总是不自觉地想,如果莉拉拥有了自己所拥有的幸运,大概会远比自己做的要好。而与此同时,她也很清楚自己没有莉拉那份热烈,无法像莉拉一样抛开所有的顾忌去和尼诺在一起。

莱农当然是嫉妒莉拉的,就像我们也会隐隐嫉妒身边那个天才的女友一样。所以即便莉拉才是故事的绝对女主角,但作者选择了莱农的角度作为第一人称,是因为我们大部分人,都是莱农,都会对莱农的心理产生共鸣。是嫉妒的,但不能说是不爱的。毕竟莱农总摆脱不了那种离开了莉拉,仿佛没有什么事情会发生的感觉。

豆瓣很多评论把这本小说归类为“女性主义”,说的是这本小说极其扎实地说明了女孩子不该那么早结婚和放弃上学的故事。我倒并不反对这种观点。而读这本小说的过程中,贯穿的一条线也是学习,莱农依靠学习走出了那不勒斯,而莉拉也是因为学习和尼诺相爱,并在第二部的结局和恩佐一起学习而为第二部留下了一个相对光明一些的结局。我承认这本书的的确确在这点上对女孩子有启发作用,那就是学习阅读等等是真的不该轻易被放弃的,这些东西才是真正能让人获取安全感的。

而第二部中莉拉和莱农喜欢上同一个男孩子的情节,虽说有那么一丢丢套路感,但不是不能理解。至于莉拉被周遭所有的男孩子喜欢这件事情,该怎么说呢,如果作者没有故意在强调莉拉的魅力,也还是可以容忍的,并不是那么玛丽苏。而这部小说更贴近真实的,其实也是莱农知道尼诺和莉拉在一起之后的反应,这要是放在国产言情里,必然是一场撕逼,或者是圣母光环下的默默祝福。在这一部分里,对于莱农矛盾的心理描写,实在是很妙。有恼怒跟故意的小破坏,但其实还是不希望两人的恋情被撞破,还是理解了两人的感情,也帮助了两人。这才是现实生活里,像莱农一样的我们,会做出来的事情吧。

只是有那么一点遗憾,全书中唯一一个有担当的男孩子,是着墨不多的恩佐,沉默寡言的恩佐。有预感下一部中,尼诺和莱农是要发生点什么故事的,希望能不是俗套的两女一男的三角故事。也希望恩佐即使不太可能和莉拉在一起,但也有个好结局,人设不要崩。(但我估计一定是会崩塌的,这本书里的男性角色比起第一部的人设,几乎都崩塌了。)

这本书值得一看的,正是这些女性的心理描写,很精准,女孩子们总是能在莱农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的。

《新名字的故事》读后感(8):【编辑手记】晚安,费兰特小姐

文=索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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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就是费兰特的中国出版人,wow~你们真是太幸运了。”

到达法兰克福机场一小时后,我和同事Gloria就出现在苏尔坎普出版社(Suhrkamp)老社长西格弗雷德•温塞德(Siegfried Unseld)布满藏书的旧宅里。为庆祝那不勒斯四部曲第一部《我的天才女友》(Meine Geniale Freundin)德文版上市两个月销量就突破20万册,苏尔坎普出版社邀请费兰特在40多个国家的出版人齐聚一堂,用一场“秘密晚宴”庆祝费兰特——再一次地——征服了又一个国家的读者。

“我只有一句话要对你说,你一定要有耐心。等这个系列一本本出版,这部作品一定会收获自己的读者。”因为过度劳累,费兰特的经纪人Clementina的颈椎几乎瘫痪,还是给了我一个笔挺坚硬的拥抱,她粗粝的意大利嗓音让我想起费兰特笔下的很多女人,即使她们在面临无声的暴力和疲惫时,她们的表达也是坚定、从不柔弱的。

“在波兰,有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很多丈夫都是看妻子彻夜不睡看那不勒斯系列,然后也跟着看起来,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来自波兰的出版人Izabella Kaluta女士告诉我。

苏尔坎普出版社的CEO Jonathan Landgrebe博士挨个念出到场和未能到场的出版人的名字。在这个唯一的主角缺席的聚会上,在这栋塑造了20世纪德国出版业版图的旧宅里,我无法从脑海里赶走的一句话,那恰是温塞德先生在他那本《作家与出版人》一书中引用卡夫卡表达自己的出版志向的句子:“一本书必须是打破内心冰封大海的斧子。”

在极其短暂的出版职业生涯中,我确定自己是第一次感受到这么强烈的归属感,也确信自己在参与创造某段动人的历史。

而那个缺席的女人,那个躲在自己的笔名(埃莱娜•费兰特这个名字,在意大利文中也并不女性化)二十多年的女人——我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没法(也不愿意去窥探)知悉她的长相、言谈举止、她写作的怪癖、她说话的腔调。但她好像就在这里,和我们隔着那出于契约和尊敬而小心呵护的距离。

“这看起来不是给男性读者的书,但恰恰如此,这恰恰是男性读者们应该看的书……”聚会快要散场时,费兰特的美国出版人Michael Reynolds告诉我,“他们能从中看到,在和女性相处时,自己是如何滥用了这种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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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要到两个月之后,费兰特的那不勒斯四部曲的第一部《我的天才女友》上市后,我才再次想起Michael的这段话。这本书的出版过程让我极度焦虑,因为它史诗般的长度(英文版过1600页),到容易被人误解或轻视的题材(女性友谊、女性的奥德赛),到封面设计(如何向中国读者传递出费兰特的纤细和强大)……

有好几个月,内心一直有个声音在质问我:你觉得,中国的读者们准备好阅读费兰特了吗?

“在莉拉和埃莱娜的生命中,有很多事件显示了一个人如何从另一人身上汲取力量。但要记住这一点:不仅仅是在她们帮助彼此的层面上,同样也体现在她们互相洗劫,从对方身上窃取情感和知识,消耗对方的力量。”费兰特的书信(散文集)Frantumaglia最近出版了,她在其中如是阐释她所理解的莉拉和埃莱娜的友谊。

这种友谊的模式,对于中国读者而言,确实不太好懂。

费兰特完全不是阿娜依斯•宁那种将女性体验描述成文雅SM关系的闺阁文学作家——费兰特不止一次在邮件采访中表达了对“闺阁文学”的厌恶,认为它本质上是种逢迎媚态,一种主动的被观看的姿态;她也不是尤瑟纳尔那样的女性作家,当后者要追充满雄性气概的文学风格时,必须在文字里将自己虚构成一个男人(哈德良或其他),然后得以痛快地书写男性对世界的欲望和认知体系。

“男人们,被快感搞得晕头转向,几乎不动脑子在播洒自己的种子。他们被高潮控制,他们让我们受精。他们进入我们体内,然后抽离,然后离开,将他们的幽灵隐藏在我们体内,就像一件丢掉的东西。”(《离开的,留下的》)

四部曲洋洋洒洒到了粗粝激烈的第三部,埃莱娜和童年起就一直暗恋的尼诺终于在外部环境最不配合的情形下(两人都是已婚),有了肌肤之亲。但费兰特对女主角之一的肉欲上的狂喜几乎未置一词。埃莱娜事后想的只有上面这段话。完全(非常规的)女性视角,男性变成了一个结构性、伴随着警惕和爱意的观察对象。埃莱娜和尼诺的激情回忆,从如此冷淡的描述中看,某种程度上也像“一个丢掉的东西”。

这种视角,对于中国读者而言,确实不大能完全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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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想起Michael的那句话,我愈发坚信,这是一本对中国读者而言姗姗来迟的书。不仅因为费兰特充满尊严地为我们每个人(不止是女人),记录了身而为人所能经历的各种憧憬、失落、暴力、狂热,还有伤痛;更精确地说,费兰特甘冒文学史的大不韪,将原来被“文学正典”排挤在外的那种琐碎经验、回忆,内心被转瞬压抑的那些邪恶或慌张,如此流畅、敏感地编排进这部有力的史诗之中——流畅和敏感,这两种特质,在文本里其实是多么难以兼容。

史诗这种体裁,从来都是和女人无缘的。荷马和维吉尔笔下的男人们都要建功立业,在海上完成自己的航程。我们的埃莱娜和莉拉,一个人离开了那不勒斯(又回来),一个人留下了,但都和故乡维持着那种令人头晕目眩、深不见底的关联。

我不止一次和朋友们开玩笑:如果有一天,去到那不勒斯,一定有种回到故乡的感觉。确实,在读完四部曲后的好些天里,我还是无法和费兰特笔下的人物告别——

习惯性眯眼睛的莉拉、总感觉自己愚笨的埃莱娜、浪子般的尼诺,怯懦暴躁的里诺,莉拉的命运救赎者恩佐、身世可悲的卡门、激进的帕斯卡莱,可悲的吉耀拉、可怜又本分的安东尼奥,甚至是怯懦的、挥霍家产的斯特凡诺,和跋扈的高利贷寡头家族的索拉拉兄弟——他们从小说里的1955年,就带着各自纷乱的问题进入我们的世界,60年的时光倏忽过去,他们的命运都在费兰特的笔下被公平地稳步推进,没有人被和那不勒斯有关的记忆抛弃。用英语译者Ann Goldstein的话说,费兰特“哪怕在描写再丑陋的命运时,她使用的意大利语,都带着一种美感。”

是的,谁的记忆深处,没有珍藏的和父亲(或者母亲)第一次独自相处的那一天呢?——

“我们在一起度过了一天,那是我长那么大以来的第一次,我不记得之前曾经有过。他对我很关注,就好像在短短的几个小时里,他要传递给我他在生活中学到的所有有用的东西。” (《我的天才女友》)

我可以确定,这是我第一次为费兰特小姐的不动声色折服的瞬间。作为一个门房的女儿,埃莱娜在去比萨上大学之前,永远和弟弟妹妹挤在厨房的一张桌子前做着繁重的功课,她的父母对黯淡命运的恐惧,全都体现在对子女的那些呵斥、那些随时要落下来的巴掌中。家人省吃俭用,终于为她配上了一副丑陋的眼镜,因她是老师眼中那个可能挺有前途的学生。可就是那副眼镜,让她的青春期都充满着残酷的自卑,因为她的朋友,她终生的竞争者和依靠——莉拉,不仅不需要戴眼镜,而且已经出落得惹人注意。这种压力会随时变成对脆弱的家庭理想的控诉和利用。

“你看你做了什么?你打碎了我的眼镜,因为你的缘故,我不能再学习了,我再也不去学校了。”

我母亲一下子僵住了,她正在打我的手,也像一把斧头一样停在空中,我的小妹妹艾丽莎捡起了眼镜,轻轻说:

“拿着吧,莱农,你的眼镜没摔坏。”(《新名字的故事》)

这样的父母亲,家庭内部那些可能永远无法和解的裂痕记忆,也许每个人都不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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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1956年,即教皇庇护十二世去世、标志着旧秩序终结前的两年,十分之七的意大利人还是定期参加礼拜天的弥撒……1950年代初,意大利的四分之一的家庭生活在贫困之中……1947年通过的意大利法律,承认墨索里尼1929年和教会签订的宗教协约:天主教保留其在教育方面的影响力,并享有一切有关婚姻与道德方面的监督权。”

我在托尼•朱特的《战后欧洲史》里重新寻找1955年的意大利——那是莉拉和埃莱娜的友谊诞生的时刻,恍惚觉得离费兰特笔下的那不勒斯只有一步之遥。那些具体人物的命运浮沉挣扎,不就是被这样贫困的历史时刻所注定的吗?莉拉和斯特凡诺哪怕已经变成互相仇恨的陌路人,不还是没法离婚吗,因为他们的婚姻是在神圣的教堂里完成的;又或者,当艾达怀上了斯特凡诺的孩子,劝莉拉让出自己的丈夫,内心还是忐忑地怀疑,是不是可以通过“圣轮法庭”把那段操蛋的婚姻解除?

“1950年代早期的研究表明,每5个意大利成年人中只有不到1个人会用意大利语交流;许多意大利人仍然把他们的籍贯地作为他们最重要的身份标志,在日常生活中大多使用方言或本地语言。对那些没有受过中学教育的人来说更是如此——而且那些年里,这批人占了人口中的绝大多数。“

我终于明白了费兰特为什么不厌其烦写埃莱娜一直要决绝地抹去自己的那不勒斯方言,还有她对标准意大利语救赎心切的学习;而因为辍学,她的天才朋友莉拉终身只能用充满地区特色和污秽的方言,准确地表达自己。尽管要用上好多年,埃莱娜才能意识到故乡给予自己的这种丑陋滋养是自己前进的动力;与此同时,莉拉一直在凭自己的才智应对、超越这种环境的伤害,这也是埃莱娜最后决定回到那不勒斯的原因。

因为那个真实的那不勒斯,那里的男人女人,他们之间永恒的战争和共同承受的苦涩生活,也是文绉绉的意大利语所无法表达的。

斯特凡诺肯定会接送我们?”

“肯定。”

“你怎么说服他的?”

她做了一个愉快的表情,她说她已经掌握了如何支配他。

“假如我要一样东西。”她说得很小声,就好像她自己也不愿意听见,“只要表现得像个婊子就行。” (《新名字的故事》)

只要表现得像个婊子一样就行。

在16岁的莉拉的婚礼上,埃莱娜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处在自己什么样的街区,她自己的命运和周围人的命运被何种历史诅咒着——那种“庶民”的命运。

你知道什么是庶民吗?”“知道,老师。”在那一刻,我更清楚什么是庶民,要比几年前奥利维耶罗老师问我时更加清楚。我们就是庶民,庶民就是争抢食物和酒,就是为了上菜的先后次序、服务好坏而争吵,就是那面肮脏的地板——服务员正在上面走来走去,就是那些越来越粗俗的祝酒词。庶民就是我的母亲,她喝了酒,现在整个背都靠着我父亲的肩膀上。我父亲一本正经,我母亲张着大嘴在笑,因为佛罗伦萨的古董商人讲了一个淫秽的段子。所有人都在笑,包括莉拉,她看起来像要把自己的角色扮演到底。 (《我的天才女友》)

庶民是一桌。街区的有钱人是一桌。而那个对意大利现状充满批判的尼诺,已经不耐烦地要转身离开,要去向一个更大的世界;埃莱娜知道,自己应该义无反顾地去追随尼诺的方向,她要转身,和她真正的天才朋友告别。

“我们当时十六岁。”

晚安,费兰特小姐。

《新名字的故事》读后感(9):YOU ARE WHAT YOU READ

那不勒斯四部曲的第二部《新名字的故事》已经出了。我毫不犹豫下单买了预售版。将近500页3天就看完了。

相较于第一部《我的天才女友》(之前有写过评论,可以往前翻)这一本比上一本更好“读”,习惯了“我”的叙述和那不勒斯城区人物复杂的关系和行事作风,很快就翻完了。这也得益于我强烈的欲望,想知道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一本比上一本更让人难过和震撼,让人难过的是“命运”。在我生命中,第一次意识到,“命运”这个东西,我们根本不知道不知道它会把人引向哪里。

第二部讲的是“我”和莉拉青年时代的故事。青年时代对人的一生有多重要呢,这个时点是 choose to become 和 becoming 的时期。

少年时期看的哈利波特,写的是人的成长;那不勒斯四部曲,是命运书写。书里写的命运,我不想把它归纳为“无常”。因为它是这扎扎实实地,在某些关键节点,取决于自己个人的选择——比如书里面写的如果“我”当初在高中放弃了读书,嫁给了一个游民,我之后还会和大学老师结婚吗;比如莉拉当初继续读书,还会成为肉食店的老板娘吗?

那,“我”为什么没有放弃读书?莉拉为什么毅然决然放弃了读书?

我不知道“读书”和“教育”这件事,对人的影响到底有多大。这和所谓的选择某个专业或者去哪个大学对人一生的影响大小不同。教育却实实在在改变了书里面人物的命运,改变他们的思维方式,看待周围事物的方式,为人处事的方式。

书里的“我”自己以为在学校里仅仅是应付老师的回答,其实上教育也影响了“我”的谈吐,影响了我的行为举止,也影响了我去选择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在大环境下,“我”努力去阅读,读不懂也去读,从小说,到报纸,到书刊。读过之后试着去背诵,并去模仿。有一种笨拙的努力。

“我”尽力去摆脱自己粗俗的那不勒斯方言,尽量用书面意大利语去阅读,用书面的方式去思考。“我”也模仿大学里那些大城市出生的女孩儿的举止,尽量让自己得体。

那不勒斯四部曲讲的是生长在在那不勒斯贫民窟地区两个女孩子埃莱娜和莉拉长达50年的友谊。

这个友谊并不纯粹。女性的友谊有一部分是互相映照,有一部分是互相消耗,从对方处窃取养分。《新名字的故事》中,“我”和莉拉的关系从之前的互相影响和嫉妒,已经升级成了战争和挣扎。很难说有些是发自内心的自我选择,而是像童年的布娃娃一样,你有一个所以我就要抢。

在那不勒斯,很难说谁活得是幸福的。或者说这本书写的不是命运的幸福感,而是无处不在的挣扎。书里的男人似乎都是不值得爱的,书里的女人之间,也很难说是互相信赖。她们有流言,有交易,有权衡,有手段。这样的众生相,让人觉得悲哀。

有人提到书里面有很多关于女性经验的书写。作者十分抗拒这个系列是“闺阁文学”,这完全是可以放在“女性史诗”的研究框架中。如果沿用第一部《我的天才女友》是童年,第二部是青年,第三部第四部是主人公的成年和老年。那么第三步和第四部,务必会写到她们的婚姻和养育,以及成年之后如何处理和父母的关系。

这本书里,在第一部里的边缘人也渐渐开始好看。比如埃莱娜老师的死,比如贫民窟里其他女人的命运。我更感兴趣的是那些只知道传播流言的社区女人,那些只知道结婚生孩子的女人,那些被当作男人交易棋子的女人,怎么变老。

再比如埃莱娜的母亲。书里写埃莱娜上大学之后,每每回去过圣诞节都是一种煎熬。母亲会和她讲她并不想知道的某某家的小孩又怎么怎么了。去读大学的某个圣诞节没回家,她这个跛腿母亲第一次自己出了那不勒斯去给她送吃的。还是会和她讲某某家的小孩怎怎么样了。埃莱娜成长的过程中,无数次想摆脱她母亲的影子,害怕成为母亲那样的人。尽管这样,她母亲依然觉得埃莱娜是她最大的骄傲。从某种角度看,随着埃莱娜的远行和成长,和母亲之间的联系就是故乡,共同的记忆就是某某家的小孩怎么怎么样了。

“母亲”这个人物一般都是在西方现代作品中是模糊的,要么是顽固,要么是可笑,要么就是女主人公的原罪。“母亲”的出现都是在电话里,或者一次远道而来的拜访。可是女主人公会成为母亲,她和子女的关系是不是也会影响到自己和母亲的关系?

整个那不勒斯四部曲有很多神奇的地方。首先,它用一种近乎完美的叙述方式去说两个女人的关系。这种叙述方式有一种不常见的细腻,即使去描述肮脏下流的关系,也能异常优美。

其次,也是更重要的,每个女孩儿都能从书里读到一点自己的感悟,能看到自己成长的影子。很多经验和心思,都是女孩子才知道的秘密。

当然在青年时代,你要成为谁,你要选择什么。如果在命运的关键节点,没有做那样的选择,我们现在会在哪里?

由于性别的原因,女生或许真的应该珍视那些发掘,引导自己天赋的人,在不知道值不值得走下去的时候,能推一把向前走。就像书里面的“我”,是不是要感谢那些逼着自己考试考满分的人,不断借书给我看的人,不断对自己有期待的人。

《新名字的故事》读后感(10):We all should be feminists

埃莱娜·费兰特的文字情感密度极高,带着一股横冲直撞的锐气。即便是自言自语,也不得不在痛苦、无奈、自我愤怒和排斥中继续听她讲下去。那股劲,究其根源,是对这个世界无能为力的愤怒和恐惧,那种恐惧是对归属感的叛离,莱农和莉娜都想脱离生活的沼泽,莱农害怕基因的强大会让她最终变成她跛脚斜眼的母亲,莱娜的无所畏惧让莱农向往也让她们之间产生了特殊的友谊如同两根双生藤,亲密也夹裹着竞争和嫉妒。莱娜则想成为作家,成为富人,最聪明最漂亮甚至完美的人,过高的天赋让莉娜“高估”了自己,有点像《红楼梦》中的晴雯,晴雯有句判词“心比天高,身为下贱”,这里的“下贱”可理解为社会地位的“贫贱”,这种对现实中自我的不接纳解释了她后续一系列的行为。因为贫穷而遭受生活的钳制,不能继续上学,被迫过早地嫁人,厨房每天传来的生活琐碎的争吵让她无比期望金钱带来的稳定,可以隔绝世界上最为琐碎粗鄙嘈杂的一面。当她不得不选择嫁人得到了财富却失去了最为宝贵的自由,她挥霍着一切,金钱、理想、生命甚至理智,暗藏着的自我毁灭的动机表现为对循规蹈矩生活的鄙视。莱农继续上学,贫穷却自由,与其说是无法摆脱莉娜的影响还不如说是无法摆脱原生环境的影响。

“假如从小学会一些东西,长大就会在各个方面都很从容,就像生来就会一样,但最后我放弃了。”

就像“我花了二十年也不能和你平起平坐喝咖啡”一样,在战斗之前,那些神明一样的父母便给了他们的孩子魔法的铠甲,让他们可以自在地向前走。让莱农害怕的是她可以骄傲的只有她考试的成绩论文的分数,即使通过阅读和学习,对这个世界依然一无所知,她与她努力去争取到达的环境格格不入。她害怕真正有文化的人,那些从容自在的人,好像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即使努力也无法做到。

有些真实而又残酷的事实在对话中不经意中流露,这个社会现实存在着阶级分层,下层阶级想挤到上层阶级,上层阶级想保持自己的位置,势必会争得头破血流,所能做的不过是找到尽量不互相仇视的平衡点。

当莱农不得不看着莉娜夺走她的爱人还要因为承诺付给她的薪酬而陪伴照顾莉娜甚至帮她掩盖通奸的事实,这段内心的独白或许就是那股横冲直撞的力量的直接来源。

“我命该如此,我要听天由命,接受现实。我出生在这个城市,说这种方言,我没有钱。我付出我所能付出的,获得我所能获得的,忍受那些该忍受的事情。”

第二部书名是《新名字的故事》,我想理解为自我意识的觉醒,女权主义。女性不再是父亲、兄弟、丈夫的附属品,不再是那些除了外人以外可以被男性家属随意殴打的对象,“新名字”讲述的是另外一种可能。

“成为另外一个自己有什么好处?……我要成为之前的自己。唯一可以让我真正感受到发生的事情的方式。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我很难抵御那种变化,在那段时间里我的变化要比在比萨上大学那些年的变化还要大。在春天的时候,那本书出版了,要比我的大学毕业更加重要,它赋予了我一个新身份。”

在我生活的周围有很多人觉得女权和自己毫无关系,那些年代那么多的悲剧更多地归咎于生不逢时。但是女权真的与我们无关吗?男女出生的不公平、接受教育的不公平、职场的不公平,直到上个世纪八十年代还有女性不能自主选择走出婚姻,现实社会的舆论告诉你,即使婚内生活一塌糊涂相互憎恨也比离婚单身要强。我所理解的女权不是为了兵刃相见划分地盘而是为了让女性对生活的选择多一些可能性,这才是呼吁女权的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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