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记

詹姆斯·乔伊斯都柏林人读后感6篇

《都柏林人》读后感(1):都柏林的迟疑

在简洁的问题上,乔伊斯是海明威的前辈、前辈总不及后辈彻底,况且,有谁能比一个虚无主义者更简洁呢?乔伊斯的简洁有时被描述为"pared-to-the-bone"式的、在《尤利西斯》里头,这种鲜明的简洁已被另一种东西所代替,《都柏林人》却把这种简洁保存得很好、与海明威那种武夫似的简洁相比,乔伊斯仿佛显得更优雅----但实际上并不是更优雅,而是更迟疑、乔伊斯的段落间存在着这一迟疑,它把文本的节奏拉长了,造出恍惚的效果、这简直是女性化的,让人想起伍尔芙、然而当然不是伍尔芙----伍尔芙是回旋,而乔伊斯只是迟疑、他的迟疑是在每次下刀前的一刻;下刀之后,总是能成功地保证"贴骨而削"、这么说吧:《都柏林人》里的乔伊斯是神情恍惚、动作柔软而迟缓的削木人,他的木品光滑整洁;海明威是麻利的削木人,噼里啪啦砍出一件光秃秃的好看玩意儿;而伍尔芙比乔伊斯更恍惚、更柔软,并且她只爱细致地雕刻旋涡状的装饰物、

《都柏林人》读后感(2):大师的小书

(2011年5月号《书城》杂志。转载请注明出处。)

有人说:“打开世界地图,并不等于周游了世界。”文学也一样,说再多的“浪漫主义”、“古典主义”、“雪莱”、“托尔斯泰”也没有用。文学是要一本一本读着,一个巷子一个巷子走下来的,谁也代替不了。

退一步讲,嚼别人吐出来的甘蔗渣有什么乐趣!那些耸人听闻而又不知所云的概念和名词,给予我们的只不过是榨干了汁汁水水的所谓“文学常识”。听得越多,越围绕作品形成一个符咒,几乎变成卡夫卡的“城堡”,使人无法进入。这真是一个有趣的悖论——评论读得越多,越是不想读原作。“名著就是谁都知道却人人不想去看的书。 ”可谓一语道破。

沸沸嚣嚣的评论有时还真是一场无预谋的骗局。之前基于不知从哪儿听来的粗浅印象,我一直对乔伊斯怀有深刻的偏见。对大名鼎鼎的意识流、如雷贯耳的现代主义,从来都是望而生畏、敬而远之的,总觉得它们无外乎华而不实的文学实验,只是捉弄人的花纹和漩涡。直到我在课堂上看到《阿拉比》那篇小文——这就是乔伊斯!窘迫而敏感的人呵!他的东西总莫名其妙地勾起人的回忆。很神奇的小说,它不把你勾进它的故事里,相反,它拉你回溯你自己的世界——家中的木桌,小孩子的嬉闹,向晚的灯光,昨日和远方,那里民情淳朴,心地洁白。令人不胜感慨。

我从来没看到过写初恋写得如此干净的文字。那份感情宛若神明,似乎捧着它就足以睥睨万物。歌德说:“我爱你,与你何涉?”文中说的大抵就是这个吧。小家伙的女神甚至不具备一个名字,只说是“曼根的姐姐”。可他会在沉沉的雨夜躲在黑漆漆的后客厅里悸动得难以自持,颤抖着喃喃自语:“啊,爱!啊,爱!” 多么纯粹!屠格涅夫也有一篇《初恋》,可是相比之下是大孩子了,更为注重青春的躁动和奔突的荷尔蒙的力量。

小说最后是一场幻灭。爱情(确切的说,这里还只是单恋)的魔力让人骄傲得不自量力,让人错以为拿着那柄宝剑可以无往不胜,甚至能跟整个世界对峙。经过漫长的、惴惴不安的期待,又几经波折,终于千难万险地来到了“阿拉比”。可是等待他的那个“阿拉比”是打烊后荒凉阒寂而又陌生疏离的“阿拉比”,他手足无措了,萌生出一种巨大的失落感。对他来说,长廊尽头传来的熄灯的喊声就像是在灰姑娘心头敲打的十二点钟声——所有的辉煌和梦幻陡然消失了,内心无限怅惘。这种怅惘与其说是他对那个“魅人的阿拉比” 的不满,不如说是他长途跋涉的疲累,是朝圣前的兴奋所必然带来的淡淡绝望。

小男孩与成人世界。这就是《阿拉比》结尾处的图式。那个似乎神秘而不可解的王国横亘在他面前,他怎么敌得过那个世界呢?!他困惑地向里张望着。

打败他的不是现实,而是突然的自省。事实上,他的极乐和至痛都发生在自己的内心。爱恋也好,苦痛也罢,自始至终都是内在的、不为人知的,甚至可以说是想象性的。让他受折磨的并不是外部的境遇,而是一直梦着的他忽然发现自己其实是在做梦。单单这种醒来就已经让他惊愕得不得了了。

刚二十出头的乔伊斯在这个故事上拿捏得如此到位,竟能把感情刻画得这么细腻、这么有质感!真是令人钦佩讶异。

《阿拉比》可以称得上是乔伊斯短篇小说集《都柏林人》中最好的作品之一。我一直认为,小说家在短篇中才见功力。读这个集子,总觉清气逼人,让人想起初冬有太阳的早晨,路两旁草叶上的白霜。生命旋归宁静,隐隐约约的忧伤像矮房子上方停得安安稳稳的雾。他笔下的人物好像都在出神,几乎有点像睡着了一样,每个人都很安耽,于是灵魂的些微搅动皆成波澜。

诗人的美德是节制。成功的写作都有着一种看似不经意的自控力。《都柏林人》都像是小酒馆里听来的故事,他给它们罩上了一层昏黄的光晕。除了少数几篇(如《无独有偶》、《母亲》)略有些闹热,叙述基本上都是不动声色的,又每每于结尾处有惊人的扭转,让你在漫不经心中魂悸魄动。即使是这种猝不及防的天启式的灵光乍现(乔伊斯自己称作“epiphany”)也并不浓烈,照样是安安静静的。这样写小说真可谓炉火纯青,直入化境。我甚至不想分析他的技法,因为它们总是与叙述融为一体,隐秘得几近让你感觉不到。

至于《都柏林人》的主题,众口一词,都说是揭露都柏林人的麻痹(出于乔伊斯1906年5月5日致葛兰特•理查兹的信中提及的“moral paralysis”)。这就像鲁迅揭露国民劣根性一样几乎成为定式。于是,评论铺天盖地地认为这部短篇小说集反映的就是都柏林人的冷漠僵化、麻木无知、腐败怯懦、虚伪狡诈、市侩乏味、阴沉无趣、精神空虚……似乎天底下所有的缺点都被都柏林人拣了去。我倒觉得这种评论未免有点太道德感了,忽视了其他声音。(这种“道德感”是简单的,它用的语言是仿佛事不关己似的、贴标签式的评断。)这些定论将先入为主的意见强加于读者,无意中给作品判了死刑。

不客气地说,大伙都自觉不自觉地被乔伊斯给误导了。他真的写的是都柏林吗?现实世界实际上一无是处,如果缺失了心灵的参与。他教给大家的是这样一种对生活的审视,而这种审视是全人类的。如果说他是“用一种处心积虑的卑琐的文体来描写” ,那他也是要把人们从卑琐之中解救出来。在他那里,心灵和现实是不协和的,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内心世界丰富而深邃,洞穴似的,人生就此无限展开。压根没什么好与坏,只要你以一颗赤子之心坦诚面对就是了。

读乔伊斯的《都柏林人》,不由得感叹,历史无不是重复。相隔一个世纪了,这本小书读上去还是那么贴近,总有某种境遇让人感到似曾相识。可以说,我们的现实生活跟书中的小人物没有丝毫隔阂,有时甚至就是他们的翻版。这种随处可得的熟悉感能给我们莫大的慰藉。因为文学说到底是一种沟通,是穿越千山万水,说一声“我懂”。

《姐妹们》、《偶遇》、《阿拉比》写认认真真的小孩子,世界向他们张开。《伊芙琳》写面临抉择时的极度紧张。结尾处大开大合,空空茫茫的未知,到底何去何从?人仿若是命运的惊涛骇浪中一棵无依的芦苇,被某种不可控的非理性的东西席卷裹挟。而《车赛以后》那一句“天亮了!” 简直就像上帝的审判,停不下来的、让人精疲力竭的舞鞋应声而断。《无独有偶》中抄合同的小职员的生存状态让人想起马克思所说的“人的异化”。卡夫卡笔下也有类似的境况,但笔触截然不同,更逆来顺受些。《悲痛的往事》极为打动我,那个对自己无比严苛的人被“人生的盛宴” 排斥在外,唯有永世的孤独。《死者》从啰啰嗦嗦的舞会写起,开始险些看不下去。直读到文末,所有的细节汇成涨落不一的潮水,那么撼人心魄,下雨的夜晚那个站在花园里为爱而死的年轻人,仿佛我也瞧见了。小说结尾,“整个爱尔兰都在下雪。” 那么静谧,那么博大,那么悲悯……

乔伊斯很坏,咕咕哝哝的,把什么都说得朦朦胧胧,让你自己去探寻。在我看来,文学最大的乐趣就在于发现,有些主题太过显明的篇什(如《圣恩》、《纪念日,在委员会办公室》)反而算不上上乘之作。

爱尔兰的国都在乔伊斯笔下就像个贫瘠萧索、了无生趣的小镇,无所事事的少年游来荡去。都柏林真的就那么不可救药吗?这个叛离故土的浪子当时让家乡人伤透了心。然而有趣的是,现在乔伊斯这个名字却几乎成为爱尔兰的代言,每年6月16日向他致敬的“布鲁姆日”(Bloomsday,出自乔伊斯代表作《尤利西斯》)也成了都柏林的狂欢盛会,其隆重程度丝毫不亚于国庆日。

乔伊斯对都柏林是有感情的,所以他才会那么厌恶它。所谓“爱之深,责之切”嘛。事实上,没有人能摆脱故乡的影子,无论走多远。故乡就像胎记一样,因不可抹去而痛恨。乔伊斯眼里有泪光,也有怀旧的伤感,可他还是用《都柏林人》和他的祖国说了再见。

那个诗人船长康拉德的出发是驶向神秘之域,是穿越时空之旅。而乔伊斯的出发只是离开。去哪?不知道,也不在乎。外面就好,要去闯荡。就像《偶遇》中对远方的渴望——“可是我想,一直呆在家里不可能有真正冒险的经历,非到国外去不行。” 还有《一朵浮云》里小钱德勒的抱怨:“毫无疑问,要想发迹,必须远走高飞。在都柏林,你什么也干不成。”以及《死者》中加布里埃尔脱口而出的“我的祖国已经让我厌烦了,厌烦了!” 如果说康拉德的出发是生机勃勃的,那么乔伊斯的出发只能说是茫然无措的。《一朵浮云》中,小钱德勒梦想着从伦敦凯旋的老朋友能给他一个出口,却惊讶地发现那不过是个呛人的烟囱。原来外面也是茫然,也是虚空。康拉德可以兴冲冲地奔向另一个世界,而在乔伊斯这里,世界只有一个呀。

剧作家易卜生强调在日常生活中理想的坚持,而乔伊斯却说,若要葆有理想,必须离开世俗熏染的日常。天主教,财富,政治,宴会,家庭,爱情,婚姻,独身……他轻轻否决了这一切。因为人一旦投入生活的洪流,会立马被淹没。

文学是不可复原的,或者说,文学不可通过非文学的途径复原。我们大可以就《都柏林人》的情节梗概侃侃而谈,说上几百遍,然而它的魅力绝不局限于那个干巴巴的故事上。从某种意义上讲,任何解读都是一种误读,因为失去了它原始的新鲜和生命。

洋洋洒洒,给乔伊斯的《都柏林人》写了一首长长的抒情诗,可还是心生惶恐,觉得写得再长,也只不过一种以偏概全的抽离和遮蔽。

《都柏林人》读后感(3):令人绝望的一剂毒药

絮絮叨叨绵密的开头,充溢着私人感觉的准确语句,以及随之而来的顿悟和发现并由此对读者情绪的击打,像雨水一样洒在这本并不厚重的小说集的每个角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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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柏林气候温和,爱尔兰盛产天才。叶芝、希尼、乔伊斯、王尔德、贝克特、萧伯纳、特雷弗……你将不得不发现,这些闪耀在文学史上的名字都是天才型选手,他们没有为文学奉献什么“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式的无聊例子,也无意于在固有谱系里再添上一位合格者,而是以自己的智慧和个性不断拓宽人们的固有认知,一个弹丸之地的小岛,在两个世纪里涌现出如此多优秀的文学家,且并无滥竽充数欺世盗名者,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比起爱尔兰文学家的光芒,爱尔兰本身显得黯淡许多,这个处于欧洲边陲的小小岛国,是萧伯纳嘴里揶揄的“英国佬的另一个岛”,除了文学家之外,它大概只有健力士啤酒为大家所熟知,爱尔兰的首都都柏林,虽然从中世纪起就文脉深厚,有“大学城”的美誉,但与德国首都柏林的撞名却让它一直在中国名声不彰。

如果愿意仔细考究,你会发现爱尔兰独立国家的地位到来的如此之晚,从12世纪亨利二世率军入侵之后,英国人一直是这座岛的主人,并且将这块殖民地并入大英帝国。1916年反抗英国的复活节起义虽然失败,但点燃了民族独立的火焰,但由此引发的政治分歧也导致了爱尔兰南北方的分裂,借第一次世界大战之机,爱尔兰人不断推进他们的独立事业,1921年,英国不得不同意爱尔兰南方26郡成立自由邦,北方6郡仍归英国所有,即英国国名中的“北爱尔兰”,而独立的南方彻底退出英联邦则要到新中国建国的同一年。虽然独立成功,但英国文化给爱尔兰施加的影响早已经是深入骨髓,坚不可摧的了。从王尔德到萧伯纳到乔伊斯,他们所受的启发和教育,哪能和英国脱离得了关系呢?无须讳言,在伦敦的文化界站稳脚跟,是爱尔兰知识分子的梦想,而爱尔兰的艺术家们,在国际上往往干脆被冠以“英国”的头衔。当自己的才华和成绩需要在带着复杂情感的宗主国那里得到承认和肯定,而对于自己“瘫痪”的故土,却在一片精神的浑浑噩噩中难以言说什么,无怪乎乔伊斯要在《都柏林人》里从不同角度呐喊出同一个意思“我受够了自己的故土,受够了!”(《死者》),始终处在英国这样一个巨大的阴影之下而故土模糊难辨,这是一种别样的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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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数人对于乔伊斯的认识,都来自于那些天书般的作品的简介,如《尤利西斯》、《芬尼根的守灵夜》,就像人人都知道普鲁斯特却几乎没人读《追忆似水年华》一样,乔伊斯也成了那种景观似的作家——远远望着,通过他人的谈论知道那是一座雄伟的山峰,但也止于远远悬望,却少有人愿意去攀登,因为——辛苦,晦涩,不经济。成为一种景观是对乔伊斯这类作家的不敬,因此《都柏林人》、《一个青年艺术家的肖像》这些乔伊斯的早期作品更应该被重视,被阅读,成为理解乔伊斯的开始。

《都柏林人》读后感(4):如何走进乔伊斯的世界?钥匙在这本书里!

人和书的相遇总是有些偶然。

去图书馆借乔伊斯的《尤里西斯》,看到书架上厚厚的三卷,“天书”的评论在脑海里蹦出来。自己能坚持读完它吗?犹豫之间随手拿起旁边乔伊斯短篇小说集《都柏林人》翻阅。

“这一次他没救了,第三次中风”。第一篇小说《两姐妹》简短精炼的开头一下吸引住我的目光,立刻决定了解20世纪最重要的作家之一乔伊斯不如就从《都柏林人》开始。尽管《都柏林人》是乔伊斯以写实的手法完成的作品,如他自己所言“大部分都采用审慎的平民词语的风格”,但仅凭文字平实来判断作品易懂实在是太早了。

回到第一篇小说《两姐妹》。这篇小说以一个孩子——“我”的口吻描述了常常教导自己的福林神父去世。最初“我”知道神父活不了多久,在晚饭时从人们谈话中知道他真的去世。小说没有直接描述神父在生时的情景,而是通过孩子的内心想法和回忆,以及照顾神父的两姐妹的言谈中刻画神父的形象,并在小说的结尾揭示神父是因打烂圣杯抑郁而死。

整篇小说情节简单,让人感觉两姐妹只是配角,没有故事。我读了几遍,为什么小说取名《两姐妹》?这个疑问总是挥之不去。不仅如此,小说中提到福林神父对孩子很好,尽心教导他各种知识。然而当老柯特知道这一点后,“对着我看了好一会儿、、、、、、”,还说“这对小孩子不好、、、、、、、当小孩子看到那样的事物,你知道的,那会影响到、、、、、、”。通篇来看,孩子的心理时而压抑,时而解脱,对周围发生的事情总有不解。小说中的孩子想解开迷惑,书外的读者也在寻求答案。

《两姐妹》的英文名称是 The Sister。查阅朗文字典,sister 本身是姐姐妹妹的意思,当这个单词写成Sister时,它有“修女”的意思。两姐妹兰妮和艾莉莎既是与福林神父出生在同一房子里的姐妹,负责照顾他,也是信奉宗教的修女。而与宗教有关的一些问题恰恰是乔伊斯小说讽刺揭露的主题之一。

所以了解乔伊斯写作的社会背景,是理解他的作品的基础。

乔伊斯笔下的都柏林人生活在英国统治下,以天主教作为精神宗教。当时的人们呈现出麻木混乱的思维状态和道德观,作为有敏锐目光的作家乔伊斯看到社会的弊病,用小说反映真实现状,表达不满的同时警醒世人。他曾经说“我的意图是书写一章我国的道德历史,我选择了都柏林作为地点,因为这个城市处于麻木状态的核心。” “麻木”是关键词,它是乔伊斯想体现的城市特征,也是理解这篇小说的突破点。

《两姐妹》的开头段落写到,当“我”盯着神父家里的窗户时就会说出“麻痹”这个词,它让“我”一边感到恐惧,一边想看“怎样把人往死里折磨的”。这些文字传递恐惧,让人体会到那时的都柏林是怎样一个冷漠、令人绝望的城市。

尽管福林神父照顾“我”,教导“我”很多,但“我”想起神父的脸孔确实害怕。孩子对神父的死没有太多的悲伤,反而有种解脱,并指出神父带着很多忏悔在瘫痪中死去。其实,现实中瘫痪的是人们的思想,缺乏觉悟和改变。从都柏林放大到整个国家爱尔兰,社会在文明的进程上停滞不前,人们在保守封闭的氛围下得过且过。借着孩子的回忆,神父谆谆教诲的场景出现,可是孩子与神父的相处中透着隐隐的不安。“走在阳光下时,我想起了老柯特的话。我试着回想那梦中后来发生的事、、、、、、我觉得自己置身在一个遥远的国度,一个充满奇异风俗的地方——我想是在波斯,但我记不得,梦是在哪儿结束的。“

当孩子见到两姐妹,两姐妹给孩子的印象和整篇小说的基调一致,她们毫无生气。兰妮样子很难看,絮絮叨叨地扰乱人的思绪;艾莉莎则显示出茫然无力的感觉,空洞洞的房间和空荡荡的壁炉无疑加强神父死后两姐妹的孤立感,她们俩的生活重心是尽力地照顾神父。当神父在极大的心理压力下崩溃去世,她们的思想也随之瘫痪了,就算看不到希望也不寻找出路,深陷麻痹状态。

如果仅是以故事来讲,《两姐妹》这个标题似乎并不切题。然而这篇小说始于孩子的眼睛里看到的神父“麻木瘫痪”,止于茫然空虚的两姐妹身上,整体意境一致,两姐妹俨然是“麻木”的代名词。人们没有从信仰里找到支持,也不寻求未来的方向,任由麻木无为碾压心灵。这篇小说中不少对话、心理描述隐晦地设置疑问悬念,并让它们统一服务于作者想表达的主题,巧妙透过文字推动读者思索。这种写法在《都柏林人》中不止一处。

把握小说的核心主题,是读懂《都柏林人》的突破口。

《都柏林人》收集短篇小说共十五篇,因其触动伦理道德、社会敏感禁忌而几经周折,耗费十年之久才得以出版。时经百年,依然是经典之作。作为小说集开篇的《两姐妹》,在展现作品文学性的同时也体现乔伊斯与众不同的写作技法,它会引领我们发现《都柏林人》更多的精彩,一步步走近乔伊斯。

《都柏林人》读后感(5):随手记下的

1 《姐妹们》

宗教、信仰及其幻灭,冷漠,呆滞

2 《偶遇》

少年与老年,人生各个阶段的断裂,潜藏在心中的变态

3 《阿拉比》

爱的虚妄,虚荣心,冲动

4 《伊芙琳》

爱的虚妄,自己与责任的冲突,责任与感情,意志力之不可避免的软弱

5 《车赛以后》

虚荣,庸俗,“欢乐”的虚伪,市侩的拜物教

6 《两个浪子》

年轻的荒诞,空虚,卑俗,漠不关心,人与人相互的欺骗与蔑视,寻求意义

7 《寄寓》

爱的虚妄,市侩的婚姻与欲望,阴谋,生活的空虚本质

8 《一朵浮云》

人的改变,友情中的虚荣与真相,贫富之间的矛盾心态,自负与自恋,自视清高与理想

9 《无独有偶》

麻木,异化,沉沦到不能自拔,令人悲哀的恶性循环

10 《土》

可爱的人们的无奈的生命,泪水中响起爱尔兰民歌

11 《悲痛的往事》

孤独,精神与爱与什么是爱,自责,中年人对于人生的检视

12 《纪念日,在委员会办公室》

爱尔兰的政治,理想与现实,历史与现在,崇高与委琐

13 《母亲》

虚伪,市侩,吝啬与贪婪,卑俗

14 《圣恩》

宗教的虚伪,咬伤舌头也许象征在宗教性的社会环境压力下的失语,爱尔兰的宗教,严肃与无聊

15 《死者》

爱的真实与虚妄,欢乐的真与假,人与人的真诚与逢场作戏,庸俗,冷漠,无聊,尴尬,情面,死亡,死亡与爱,死亡与所有人(作为必然,作为苦,作为罪的罚,作为仅仅是一个结束),死亡与生

《都柏林人》读后感(6):《都柏林人》的寫作風格(莊坤良 國立臺灣師範大學英語系)

喬伊斯的作品,號稱是現代主義的經典。他最為人津津樂道的寫作技 法是所謂的「靈光乍現」(epiphany)。這種手法在小說中一再重複出現,變成了一個喬式的商標。喬伊斯在《史蒂芬英雄》一書中,給這個文學表現方式下了一個定義:「所謂靈光乍現是指一種突然的性靈顯現,不論它是以粗俗的語言形式或身體姿勢,或以一段永誌難忘的心靈感受方式出現。他相信寫文章的人以戒慎恐懼的心情紀錄這些現象,因為他看見自己就是這些纖細、飄忽的瞬間感受的具體顯現。」(Stephen Hero 188)。

換句話說,人們以本能從簡單的事件裡去捕捉深刻的意義。透過這種事物意義的瞬間顯現,人們照見自己存在的本質。喬伊斯奉行此一法則,將之轉換為寫作技巧。例如,〈阿拉比〉的最後一節,小男孩懷抱愛的想像,但到達市集時,發現燈光已經暗了一半,他聆聽錢幣掉落在托盤的聲音,和女店員與男顧客打情罵俏的粗俗言語,頓覺「憤怒與羞愧」,淚光不禁盈眶。這個靈光乍現的時刻,總結小男孩的成長與幻滅。〈賽車之後〉的最後一句話,「各位先生,天亮了!」也同樣是靈光乍現,喚醒了醉夢中的吉米,去面對殘酷的現實。或〈伊芙琳〉的結尾,女主角掙扎於責任與自由,親情與愛情之間,最後一刻沒上船跟法蘭克私奔,她「漠然,無動於衷,猶如一頭無助的野獸。眼眸裡裡沒有一絲愛戀或告別或曾經相識的神情」。或〈護花使者〉最後一節,柯利伸出一隻手,放在路燈下,掌心上一枚金幣,閃閃發亮。這個靈光乍現的一刻,透露出護花使者騙財騙色醜陋的真面貌。最後,〈死者〉的最後一幕雪景,賈伯瑞對真愛與慾望,死亡與再生的領悟,在一片白雪中,超脫了世俗生命與國族爭議的困局。

喬伊斯聲稱要以「明辨是非的刻薄」手法來描寫都柏林。這種手法,挑戰道德禁忌,或批判愛爾蘭人的倫理價值扭曲,或剖析國人的殖民認同錯亂。由於過於直接辛辣,連出版商都不敢出版,以免惹上麻煩。例如,〈護花使者〉裡,代表愛爾蘭男性的柯利與雷尼漢,竟然以壓榨自己的同胞女性為榮。或〈寄宿之家〉裡的母女,共謀設計將愛爾蘭男子,逼入婚姻的牢籠。或〈對比〉裡的華林頓,在辦公室與酒館受氣,只能回家打小孩出氣。〈一抹微雲〉裡,在歐洲得意的愛爾蘭知識青年高樂賀,卻是個崇拜金錢與女人的庸俗人物;被困在家庭牢籠的錢德樂,反而有志難伸。〈憾事一樁〉裡,男主人翁的性別傾向使他被逐出「生命的饗宴」,但女主角與他有愛慕之情,最後因酗酒而被車撞死。〈死者〉裡,賈伯瑞被艾佛斯小姐批評不愛鄉土,不說母語,不認同自己的國家。從道德的墮落到國家認同的分歧,喬伊斯以諷喻手法,無情地刻畫自己摯愛的祖國同胞,也因此使得這本短篇小說集的出版之路,坎坷艱辛。

喬伊斯文學才情高,擅長文體實驗。他喜歡玩弄文字遊戲。他擅長用矛盾修飾法來表達一個模稜兩可的情緒或心態。例如,在〈寄宿之家〉裡,他以 “wise innocence”(刻意的天真)來描寫波麗的早熟世故;以 “a little perverse madonna” (一位假惺惺的小聖母)來直陳波麗的風騷放蕩。在〈賽車之後〉,則以「心懷感激的被壓迫者」(gratefully oppressed)來批鬥愛爾蘭人被扭曲的殖民價值觀。在〈艾芙琳〉裡,他說被愛戀沖昏頭的奚爾小姐,聽水手唱歌時,總有一種「愉悅中摻雜著迷惑的感覺」(pleasantly confused)。在〈一抹微雲〉裡,高樂賀說都柏林是 “dear dirty Dublin”,又親愛,又骯髒,表達對自己生長地方的愛恨交加。

除了寫實的白描手法外,喬伊斯也擅長象徵表現。例如,在〈憾事一樁〉裡,希尼可太太跨越火車鐵軌(cross the line),死於車禍,即可暗示她「跨越」了家庭倫理與男女關係的警戒線,以致於釀成悲劇。在〈會議室裡的長春藤日〉裡,皇家交易所選區(Royal Exchange)也暗指愛爾蘭的無冕王巴奈爾與英王愛德華互換位子,但愛爾蘭人原諒愛德華的婚外情,卻把同樣情境下的巴奈爾逼入死地。〈母親〉裡伯克先生所依靠的那把道德的保護傘,象徵男性的陽具本質是虛張聲勢的一把傘,撐開後滿漲成圓,但本質卻是空心的。在〈憾事一樁〉裡,達菲先生的書架上層擺放宗教書籍,下層放浪漫詩人華茲華斯(William Wordsworth)的詩集,書桌上則有一張抗憂鬱的成藥廣告。這也是喬伊斯特殊的手法,以書表人,人如其書。達菲身心分離,表面上生活嚴肅冷然,其實內心裡頭浪漫慾望蠢蠢欲動。他離群索居的自我疏離,正是一種感情的壓抑,必須靠抗憂鬱藥劑來舒緩。或〈死者〉裡,葛瑞塔的一雙馬靴,一隻站立,一隻倒下。也象徵兩人不同調,同床異夢。〈邂逅〉裡,逃學的小男生想到「鴿舍」(Pigeon House)去玩,但是卻到不了目的地即被迫折回。鴿舍其實是都柏林的發電廠,到不了電力的中心,象徵一種缺少動力的麻痺。此外,放飛的鴿子,也必然不能遠離,只能回家,更是象徵都柏林人無法逃離困境的宿命。另一個有趣的象徵技法在〈恩典〉。主人翁柯南可能因欠錢不還,被債主打傷,小說開場,就看見他從樓梯上滾下來,跌得不省人事,滿口血漬,咬掉一小截舌頭。這當然是暗指他欠債在先,有口難言。

喬伊斯的短篇還有一個共同的特色,那就是小說的第一句話或第一段話,經常暗示了整篇小說的基調,甚至於預告小說的結局,彷彿小說文本的本身,都只是開頭一句話的註腳而已。例如〈兩姊妹〉開頭第一句話就說:「這次沒救了」。當然中風三次,不論是在肉體上或精神上,都是麻痺沒救了。小說結局,艾莉莎說,「他真的是出了問題」,算是替福林神父蓋棺論定。〈阿拉比〉開頭就明說這是一條死巷。死巷當然不通,當然也暗示小男孩的愛的朝聖之旅,注定要以幻滅收場。〈伊芙琳〉的第一段最後一句話就說,她累了。疲倦的身體與心靈,當然也是一種麻痺的表徵,自然也預告伊芙琳面臨出走的抉擇時,瞻前顧後,猶疑不決,無法採取行動。〈賽車之後〉第一段也說「感激不盡的受壓迫者」,言簡意賅,點明吉米的心態。〈長春藤日〉裡,第一段描述一群人在冬天裡圍著一盆小火取暖。這小火當然無法再次催化愛爾蘭自治的熱情,火浴鳳凰,自然成了不可能的任務。〈恩典〉一開始就安排柯南從樓梯滾下來,咬斷一節舌頭。並且說他真的站不起來了。小說結局只見神父與信眾,共同沈溺在物質世界裡,救贖只是商業的買賣而已。

喬伊斯到底以怎樣的態度來描寫都柏林人?是同情?還是嘲諷?但文本中某些片段對掙扎於困境中的弱勢同胞,卻又展現了一種理解的同情。Donald Torchiana就說喬伊斯具有一種超乎常人的才能,他的文字出入於悲劇和喜劇之間,游移於惡毒和濫情之際,擺盪在同情與嘲諷之間(14)。在英國殖民統治下,喬伊斯對自己至愛的家園與國人,有著恨鐵不成鋼的心情。他不願隨波逐流,因此下筆時,對社會維持一個批判的距離。有時候,帶著同情的介入,有時候維持一種諷喻的疏離姿態。更多的時候,欲言又止,在文本裡留下空白,供讀者省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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