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记

卡尔维诺树上的男爵读后感6篇

《树上的男爵》读后感(1):如果无法同流合污,那便勇敢的保持距离吧

当一个人与世格格不入,三个选择:

1,与之同流合污;常人常在心里反叛,行动上支持(words are one thing, deeds another)

2,与之同归于尽;但一般常人做不到,往往自己殒身了地球依旧旋转;

3,消极抵抗不合作。一般人也做不到,因为放不下,没勇气。

卡尔维诺笔下的柯西莫选择了第三条路。他的思想通过他弟弟的话说出来就是:”谁想看清尘世,就应当同它保持必要的距离。“

于是柯西莫选择离开他厌倦的尘世,离开虚伪的礼教,到树上生活。从十二岁到六十五岁,半个世纪,他从未打破自己的誓言。

父亲逝世,他没有下树;

母亲逝世,他没有下树,

姐姐弟弟成婚,他没有下树,

就算到了生命最后一刻,他宁愿葬身大海,也不愿踏上土地。

死,他也是用俾睨天下的姿态、、、、、

小波喜欢卡尔维诺,他的文字就是像卡尔维诺致意的旗帜。但他也说,他离卡尔维诺还有很远的距离。小波用这样的谦逊向卡尔维诺表示尊敬。

读这本小说,心情应该是放松的,最好有点阳光,有杯咖啡,再来点曲奇。有些书适合在阳光的午后翻阅,有些书适合在静谧的夜里独自品味。这本书应该属于前者。

继续看老卡的《看不见的城市》和《意大利童话》,明天断电,今天任务好重

《树上的男爵》读后感(2):固执

故事是这样的:12岁的柯希莫因为忍受不了姐姐做的一顿蜗牛餐,愤然离家,住到了家门口的树林上。当看到柯希莫爬上树的那一刻,我心里一紧,完了完了,卡尔维诺肯定不会再让他下来了!!果然,直到故事的最后,65岁的柯希莫去世,他再也没有用双脚接触过地面哪怕一步。这种感觉像是在看《海上钢琴师》,当1900终于下定决心要下船追随自己心爱的姑娘而最后改变主意的时候,我心里也是在默默地郁闷,完了完了,他这辈子都不会再离开这条船了……是的,看到再也没有下过树的柯希莫,脑子里会满是1900的影子,当然了,也许1900在遇见心爱的姑娘的时候,或许有了想要下船的念头,可是我们的柯希莫,呵,连任何一点点下树的想法都没有,他在树上度过了他的一生……

真的无法想像一个人怎么可以在树上度过一辈子,有个植物学家父亲的卡尔维诺却那么平静地把柯希莫的生活那么理所当然地一点点铺开,那么理直气壮地再也没有让柯希莫下来!他有同陆地上生活的一切,他在树上生活,打猎,读书,恋爱;他在树上感悟着哲学,体验着真爱……他有一片属于自己的最广袤的天地,那就是树上!

柯希莫与薇莪拉的爱情无疑是本书最浓墨重彩的一笔。25岁时,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而遭遇一生最剧烈的爱情,“他们来到一丛突出于悬崖的橄榄树上。方才他们……只见细碎错杂的枝叶,来到橄榄树顶之后,他们赫然看见海洋,沉静光明,豁然开朗。海平面无垠开阔,海蓝色平整空旷,连一艘船也看不见,甚至他们也数不出有无波浪。只不过偶有一阵轻微骚动扫过滩上圆石,宛如一声叹息。他们看呆了……”我一直怀着美好的希望,希望薇莪拉也许会和我们可爱的柯希莫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可惜薇莪拉时隔多年与柯希莫重逢的那一场景,直觉告诉我,绝对是个悲剧……果然,像最烂的三流言情小说似的狗血情节,两个人明明深爱着对方,却固执地说违心的话彼此伤害,她赌气离开之后,再也没有回来……他们都是骄傲的,终究,无论是多么的浓墨重彩,终究只有那么一笔而已~

似乎真的是要安静地酝酿很久之后,才有心情去写这样的一篇读后感,去想象他的固执与孤独。海上钢琴师的色调是暗的,想到1900的心情甚至有点悲伤,起伏的波浪,摇摆的船舱,咸咸的海风,那88个黑白的琴键,昏暗废弃的船舱中1900的独白,以及那最后的一刻,被废弃的船爆炸的那一刻,红色的冲击填满了我的屏幕……我始终认为,那一刻绚丽的爆炸,才是1900生命的高潮。那才是对他的礼赞,宁愿守着有限的88个琴键奏出无限美丽的音乐,却惧怕和放弃无边的陆地和无限可能的生活。或许,我还想到了赫拉巴尔笔下那个守着一个废纸堆中的汉嘉……

回到卡尔维诺的柯希莫,都是那样的孤独,他的色彩感却那样的立体和强烈,浓密的树林,翠绿的草地,清澈的溪水和瀑布,12岁的柯希莫是为了反抗他的父亲而上树,我们看到了一个顽皮的孩子怎样在树中玩耍,后来,有了薇莪拉飞扬的秋千和奔驰的小白马,再后来,有了浓密树荫底下的梭罗和伏尔斯泰,以及再后来的几个姑娘,几场战斗~卡尔维诺用他轻盈的语言描绘着这一切,柯希莫的一生都是用童话的笔触写下的,虽然一辈子看上去都像是在童话里的过家家一样,甚至柯希莫的死,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攀上了一个热气球,然后我的脑海中就出现了一个五颜六色的热气球,跟以前fedora有个很经典的热气球的桌面中的一样~卡尔维诺就这样用他轻逸的语言,通篇都是这样的绚丽、轻快、色彩斑斓~

是呀,柯希莫到底还是孤独的,和1900还有汉嘉一样,他们都是在反抗着什么吧,固执地反抗着。想要拥抱无尽世界与固执地不踏上地面一步,拥有着最美丽的爱情却败给了自己的骄傲,他保护着整个村子,他踏上过很远的旅程,他的身上集结了各种的矛盾,却又和谐的并存着,天才的卡尔维诺~引用别人的一段:在遗失的序言中,关于《树上的男爵》,老卡是这样自述的:“《树上的男爵》的题旨则包括孤立、疏远、人际关系的困顿……探讨了知识份子在理想幻灭的时候,该如何在政治洪流中知所进退。”而该篇与同为《我们的祖先》的另外两部作品一样,“故事的起点都是非常简单、非常鲜明的意象或情境:劈成两半的男子……爬到树上的男孩不愿意下來……一具中空的甲胃自认为是一名男子……这些故事由意象滋长出來,而不是来自我想要阐述的理念;意象在故事之中的发展,也全凭故事的内在逻辑。这些故事的意义——准确地说,这些故事以意象为基础而衍生的意义网络——总是有点不确定的;我们无法坚持一种毫无疑义的、强制认可的诠释。”

还很感慨于柯希莫固执的反抗,呵,那样的固执,小时候的固执像是小孩子幼稚的顽劣,但是直觉告诉我,他会“幼稚”一辈子。在读到一半的时候,我在豆瓣上m了这本书,说,很期待结局是什么!其实,那个时候真不知道结局是什么么?不,我是知道的,他一辈子都不会下来……可是还是在期待他会下到地面上,期待幸灾乐祸似的看到他的妥协,嗯,当然,卡尔维诺也是个固执的家伙!

看到固执的傻子的时候,大多数人的反应是嘲笑,挖苦,讥讽,说他是疯子,或者像我一样,希望能看到他下来,因为我们没有能够呆在树上,因为我们没有能够去反抗,所以剩下的只有嫉妒,于是想从精神上对他的伤害来弥补对自己嫉妒而带来的伤害,真是人类惯用的伎俩啊~唔,我从曾经呆着的树上下来了,柯希莫却从未妥协,即使失去了他最爱的姑娘。

昨晚有梦见躺在一棵树底下翻着《树上的男爵》,头顶上响起来沙沙声,抬头一看,一个穿着燕尾服,戴着三角帽,手上握着佩剑的少年拨开浓密的树叶,Hi~柯希莫•皮奥瓦斯科•迪•隆多男爵

《树上的男爵》读后感(3):少年的抒情传奇

每一个少年都有权拥在年少的时候,有一部完全呼应自我年轻躯体与清澈灵魂的抒情传奇。它必须笔法浪漫,情感丰盈,必须是一团蓝色的蓬勃火焰,炫目却并不灼人。

而卡尔维诺,这个充满童话色彩的意大利男人,在他而立之时,也许是感受到已逝的青春时光的冥冥感召,忽然开始追述其他脑海里有关祖先的故事。于是便有了“我们的祖先三部曲”,便也有了最让我心动的《树上的男爵》。

和所有的故事发展一样,首先必须有一个事件的起因——我们的小主人公十二岁的时候与家人大吵了一架;也一定会有一个让男孩不可琢磨的漂亮姑娘——薇莪拉貌美又生性骄傲,这位阴晴不定的姑娘就像一颗禁果充满诱惑,又如同妩媚的狐狸一般狡猾;除此之外,它还需要一个噱头,它必须是卡尔维诺奇想式的——这位男爵自从踏上树枝宣告他的离家出走那一刻开始,就再也没有回到过地面。

但请千万不要鲁莽地将此定义为一个顶多是添加了妙想奇思,实则依旧恶俗的浪漫爱情故事。事实上,多情的意大利人哪怕面对再怎么让人叹息的爱恋,都会露出一副快乐而豁达的潇洒感。如果用德国斯达尔夫人的地理影响学说来解释这种潇洒姿态的来源,那么一定是南方的地中海温暖海风培育了卡尔维诺的乐观精神。

在二十世纪的写作中,这种乐观的情绪可谓是极其罕见的。当弗洛伊德、尼采以及帕格森的学说风靡欧洲大陆以后。多思敏感像幽灵一般纠缠着人们的心灵,太多作家患上了忧郁病,集体书写着一出出非理性的,绝望又迷惘的灰色世界。而卡尔维诺却另辟蹊径,在幻想的世界中用祖先的故事,企图在上帝死去后的现代萎靡气氛下重燃当代人的精神希望。

柯西莫就是这么个理想中的健康灵魂,他顽劣也倔强,在面对自己心爱的姑娘时笨拙又心甘被她折磨,他也像所有的少年一般用自己的直觉来思考哲学问题。他精力旺盛,身手矫捷,同时又富有情欲。他读了很多书,也爱吹牛皮。他就像是童年时期的人类缩影,如同古希腊一般,用着天然的敏感心灵感受着世间风雨阳光,又用自己包含生命力的躯体贪婪的吸收所有的乐感。柯西莫一生都活在树上,他没有什么惊世骇俗的伟大壮举,仅仅是一个好奇的少年,在枝干与枝干搭建的地面上一点点的发掘新的疆域,至死都不下来。

马尔克斯曾经在创作《百年孤独》的时候苦苦不知该如何讲述雷麦黛丝的最终结局,这个美丽纯洁的姑娘不该属于陆地,于是马尔克斯就让她坐在毯子上被风刮上了天。也许出于巧合,卡尔维诺也舍不得柯西莫埋葬进肮脏的土地里。他给年老的柯西莫送来了一根悬在热气球上的绳子,柯西莫巍巍颤颤的躯体挂在上面也升上了天。

此情此景,要是被《一分为二的子爵》里梅达尔多的侄子看到,怕是又会像他看见船只离开海港那般,在欢呼而快乐的人群中,挥舞着双手大声地叫嚷:“请带我离开这里!”只不过,这次,少年需要改口对柯西莫嚷道:“请带我离开地面,飞上天!”

《树上的男爵》读后感(4):树上的男爵。

卡尔维诺总能够带给我惊喜。

当时看《分成两半的子爵》的时候,截然相反的两个子爵,这样的创意真是让我心潮澎湃。

而此文开篇亦是让我欢喜之至。从某些方面来讲,相比于乖巧的孩子,我更喜欢富有叛逆精神的多一些。我和柯西莫一样不喜欢被压迫,有压迫的地方就有反抗。而遗憾的是当我和那时的柯西莫还是一个年纪的时候,我可没有选择上树,因为太不符合实际了。而即使有这个条件,怎么样我都是无法生存下去的。

我喜欢柯西莫的果断与干脆。恶心的蜗牛汤,不喝就是不会喝的,管他天王老子还是谁的命令。我也羡慕那个时候柯西莫的家门前都是树,栎树,榆树,橄榄树。父亲的面子上当然是过不去的,所以理所当然地要去劝大儿子下树,“反叛行为不是用尺度可以衡量的,有时只以为迈出了几步,却永无掉头回返之机了。”“可我在树上尿撒得更远些。”话虽无聊,却很干脆地打断了话题。我非常喜欢柯西莫男爵的回答。

柯西莫长大了,爱情像吵架一样疯疯傻傻地开始了。

“你为什么让我痛苦?”

“因为我爱你。”

“不,你不爱我!恋爱的人需要幸福,不要痛苦!”

“恋爱的人只要爱情,也用痛苦来换取。”

“那么,你是存心让我受苦。”

“对,为了证实你是不是爱我。”

“痛苦是消极的精神状态。”

“爱情包括一切。”

“痛苦总是会被克服的。”

“爱情不排斥任何东西。”

“有些东西我永远不会接受。”

“你接受了,因为你爱我并为此而忍受痛苦。”

卡尔维诺似乎很少写到爱情,而关于这番对话,是在也是精彩之至。

“谁想看清尘世就应当同它保持必要的距离。”这是柯西莫自己的原话。本来以为这样一个在树上生活的人,也就是个大半成的野人了,但是小说并没有像想象当中那么发展。当柯西莫爱上看书的时候,我对他的喜欢,更是不可言喻的了。这样到最后,我觉得柯西莫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清醒的人了,虽然他不再下树,但毫无疑问,他热爱大地。

柯西莫•皮奥瓦斯科•迪•隆多--生活在树上--始终热爱大地--升入天空。这是柯西莫墓碑上写的话,我感动到无以复加。

《树上的男爵》读后感(5):兰圃与卡尔维诺的树男

在某个时候,我们不理智地企图进入一本书,幻想从中找到被周围世界的困扰包围的解决之道。往往是一些小说,被我这样强求过,这似乎表明,比喻式的讲解更容易被人接受;面对问题时,我们需要现场感。当然,这也表明,我们正处在最虚弱的时刻,已经丧失了阅读哲学、伦理类作品所需的能力。



但任何一本书,都将带你进入一个陌生的世界,就像《黑客帝国》里惊慌的人们推开一扇门后发现的:那是一处,与你脚下所在完全不同的隐秘天地,流云怒转,树高风飘。这个严重不同的世界与你的当下能否成为彼此映衬的互文,在书中或者发现相似的体会,或者找到对立的情况,你都会觉得愉快。于是在并不成功地解决了现实问题之后,我们终于醒悟自己把关系整个地搞“倒颠”了,并非小说为生活提供帮助,反而是生活阅历帮助我们体贴而跳脱地享受阅读之乐。



年青的柯西谟男爵在18岁时体会到讲故事的虚构之乐,“对柯西谟那般年纪的少年来说,说故事的欲望仍然为生活带来冲劲;他们觉得自己的生活仍然不够丰富,尚不足以成为故事的材料。为了说出更多更妙的故事,柯西谟会离群远行好几个星期……”生活曾经是为了讲述,在精彩的讲述已足够多的如今,生活似乎是为了阅读。



小说当然也能帮助我们,同在《树上的男爵》中,就像被阅读改变了性情的土匪吉安一样,临刑前,这个曾经心狠手辣的大盗竟然就他还没有读完的一部小说向我们的男爵提问:

“告诉我故事的结局吧”;

“我很难过”,他“最后是被吊死的”;

“谢谢你。所以他和我一样。再见”。吉安踢开脚下的梯子,绳圈将他的脖子紧紧勒住。



这是一部好小说,比如我想将上面的片段概括成“阅读可以抚慰人”、“书是精神鸦片”、“阅读对人的塑造力量仅次于遗传基因”、“腹有诗书气自华”等中心思想,但这种概括明显是对原文的伤害。好的小说是诗,散文类小说缺乏拒绝概括的底气,被概括表明在与读者的智力对抗中,作者落败。



在对卡尔维诺断断续续两年的阅读之后,在这个十一之前,我感觉很不舒服,不把读后感写出来就不舒服。如果劣人在侧,我们不置一词至少还能显示自得的不屑,可如果对美好的东西不加赞扬简直就是罪过。所以要向大师致敬。所以长假首次不出游,只上树。



决定“上树”是因为在兰圃,没有哪一本书比《树上的男爵》最适合被阅读。当我发现这一点后,就决定把老卡的其他东西暂放一旁,在兰圃高高低低的树间,就着层层蔓蔓的叶缝里漏下的天光,第3次跟随翁勃萨的柯西谟男爵,重温他从12岁到65岁的树上生涯。



兰圃的橡树高大粗壮,我掩书幻想着男爵怎样一枝一枝爬上树颠,保持平衡,在郁闷不堪时随风远眺。但橡树上垂下的藤萝却是书中没有提及的,想必与华南的亚热带季风性湿润气候不同,地中海滨的森林里少见野生藤类,那里只有作为主要经济作物的葡萄园。否则,男爵在树间的移动就可以更自由,而不必在无法攀缘时借助绳索荡来荡去。如果在兰圃,男爵的生活一定会更舒适一些,这也是广州这所城市的特点。



只是东边就立着环城高速的高架桥,在车马声闻的浓荫里,兰圃就如时光中幽秘的隧道。如果一旦妥协,走下树梢,男爵将拥有最便捷的交通条件,直达马可波罗时代就已是中国大港的广州最繁华的闹市街区。北京路上,两处古道与城门遗址在明亮耀眼的玻璃罩反光下,吹去宋元明三朝至今的千载积尘,铺展它依旧青幽内敛的条石纹路。毫无疑问,它们与兰圃曲径相通。真的吗,在这里,在广州,下树也不意味着放弃抵抗?——

“……你们离开之后,我仍然要留在树上!”

“所以你想退出了?”伯爵惊呼。

“不,我想要抵抗。”男爵答道。



遍搜网上,大陆对卡尔维诺的研究评述简直太少。仅有中大的艾晓明老师几年前在一篇长文里,毫不掩饰对卡氏的偏爱与用心。或许这就是广州与卡尔维诺的缘分,这里的读者似乎并不认为书与其他商品有何区别,生产者应该签署质量保证书——承诺开卷有趣。



北京城以前爱读《约翰•克里斯多夫》的人多,上海读什么呢?《围城》还是张爱玲?南京有个译林出版社,出了一套大陆最全的卡尔维诺作品集。在前辈作家诗人失去创作自由被迫转做翻译的时代结束后,大陆的译品乏善可陈,所以就不必对照台湾版的译文来寒碜大陆的翻译人对语言美的不解风情,像个青涩的少年。只是在收录《树上的男爵》的册子里,竟然漏掉了作者亲笔的总序!看过这篇序言的人,如我,很难原谅这种漏失。



在遗失的序言中,关于《树上的男爵》,老卡是这样自述的:“《树上的男爵》的题旨则包括孤立、疏远、人际关系的困顿……探讨了知识份子在理想幻灭的时候,该如何在政治洪流中知所进退。”而该篇与同为《我们的祖先》的另外两部作品一样,“故事的起点都是非常简单、非常鲜明的意象或情境:劈成两半的男子……爬到树上的男孩不愿意下來……一具中空的甲胃自认为是一名男子……这些故事由意象滋长出來,而不是来自我想要阐述的理念;意象在故事之中的发展,也全凭故事的内在逻辑。这些故事的意义——准确地说,这些故事以意象为基础而衍生的意义网络——总是有点不确定的;我们无法坚持一种毫无疑义的、强制认可的诠释。”



在序言的末尾,卡尔维诺说,“此三部曲可以为当代人类描画出一幅家谱。所以,我把这3本书合并重印于一册,称为《我们的祖先》:如此,可以让我的读者浏览一场肖像画展,从画像中或许可以辨识出自己的特征,奇癖,以及执迷。”几回开卷之后,听到这最末的话音,不禁又沉迷在兰圃的林下风中。



在90年代大陆才注意到卡氏之前,那个两获台湾联合报系中篇小说奖的王小波却秘密地把卡尔维诺视为独享的宝藏,他说:“前不久有位朋友看了我的小说,对我说道:看来小说还能有新的写法——这种评价让我汗颜:我还没有探索无限,比卡尔维诺差得远。我觉得这位朋友的想法有问题——假如他不是学文学的博士而是个一般读者的话,那就没有问题了。”小波忘不了对文学博士轻讽一下,正如大陆的同时代作家们对他几无所知、毫无兴趣一样。这种情况富有意味。



在供认文学师承的短文里,小波说:“有位意大利朋友告诉我说,卡尔维诺的小说读起来极为悦耳,像一串清脆的珠子洒落于地。”在漏失的序言中,卡氏也自称:“我一读再读某些作家的小说,也不知不觉将他们视为榜样——R、 L、 史蒂文生就是其中一位……史蒂文生运用他那准确而几无瑕玼的文体,以及他那舞步一般既激越又节制的韵律,将这看不见的文本其中精华加以翻译。”可见,卡氏重视语感之美素有渊源。而译林本最大的缺陷就是丢失了悦耳的韵律,几乎可以肯定,译者对中文诗歌未曾有过入心的阅读体验。



每一种语言的杰出诗篇都是将该种语言使用到最准确生动精练之极限的典范。卡尔维诺虽然不像博尔赫斯一样也享诗名,但他无疑对诗歌之美淫浸颇深。这从他在1985年去世前未竞的“文学遗嘱”——《未来千年文学备忘录》中对诗歌的引证分析可见一般,意大利的作家是不会轻易放弃对但丁的传承的。



61岁的卡尔维诺生命最后的备忘录,其实也是对自己毕生创作信条的总结。对照《千年备忘》重读《树上的男爵》,在这部34岁时的作品中,卡氏所重视的文学价值标准诸如:轻逸、迅速、确切、易见、繁复都已经在书中得到完整地实践。而这一过程标志性地始于他29岁时在《分成两半的子爵》中的运用,而在写于49岁的《看不见的城市》中,文学的轻逸之美近于极至。此后的几部小说主要在叙事技巧上更具创新,例如在《如果在冬夜,一个旅人》中所做的后设式探索,其实在《树上的男爵》中已经隐约可见。



卡尔维诺文学转向最关键的年头正是他搜集整理意大利童话期间。在创作《我们的祖先》的同时,他一直在研究民间故事和童话。可以说,未来文学的价值标准我们恰恰可以在最传统的意大利童话中找到。《树上的男爵》明显可见作者取自民间故事的叙事技巧和节奏、童话的夸张和省略。大师的根毕竟扎在自家的土里,而不轻易向“国际标准”靠拢。



在我们的土地上,我们的花开得自信,所以它们美丽。

兰圃的荷塘里,睡莲如睡,洁白地庸懒在圆大如床的莲叶上,轻陈肉欲之美,如另一意大利俊男莫迪里亚尼的裸妇。

一只萤绿的翠鸟,急速掠过水面,擦燃意识边缘一道亮蓝的闪电。

池边的乌桕苍颈探波,让人想起男爵站在溪边枝头取水的情景。鱼木的秀美是男爵所没有接触到的,树体修柔,树纹如眼风,虽静立而若漾动。



父母均为植物学家的卡尔维诺,在阿尔卑斯山脚下、地中海畔充满绿色的意大利里维埃拉省长大,借《树上的男爵》,老卡神思悠然,抚今追昔,溯时间而飘远,到他迷恋的18世纪。无怪乎台湾版的译者纪大伟先生感慨,在《我们的祖先》三部曲中,以该部最为耐读,老卡未敢忘情也。



在秀美雅致不及兰圃,而阔大粗犷实尤过之的翁勃萨的树上世界,男爵渔猎、阅读、成长、甚至也恋爱、也偷情。在阅读中他初感与周围世界的疏离,继尔重新发觉世界之美,然后渴望运用知识对世界有所助益。16、7岁他既已学会从他人的处世之道中反观诸己,18岁就懂得把握事物的实质,20岁附近因性压抑而第一次提笔写作。



25岁时,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而遭遇一生最剧烈的爱情,“他们来到一丛突出于悬崖的橄榄树上。方才他们……只见细碎错杂的枝叶,来到橄榄树顶之后,他们赫然看见海洋,沉静光明,豁然开朗。海平面无垠开阔,海蓝色平整空旷,连一艘船也看不见,甚至他们也数不出有无波浪。只不过偶有一阵轻微骚动扫过滩上圆石,宛如一声叹息。他们看呆了……”爱情就要放弃自己,还是“全心全力作好自己”?如花美眷终成纷飞燕,男爵终成一个与人群互动共存、熟知人类本质局限、乐于贡献却为而不恃的智者。

《树上的男爵》读后感(6):树上人生

在看卡尔维诺《树上的男爵》的过程中,几次停下来,不是因为读不进或者不好看,而是对于好东西我往往都有这样的习惯,看完之后我不知何时还能重新拥有那样的感觉,总期望能将美好的东西霸占了,延长一些。这一点我似乎很好地继承了奶奶,吃饭的时候,早些时候,奶奶在过年收到儿女们送给她的礼物,她收着舍不得吃,直到有一天拿出来,发现已经过期,但问题是,她“屡教不改”,即便她看着过期的食品长吁短叹,甚至她过世的时候,还有一袋冰糖收在漆黑的稻米坛子里。

在树上生活到65岁的柯希莫逝世时没有留下什么东西,他从12岁起倔犟地爬到树上,至死也没有踏过陆地半步,而他是这样离去的,“奄奄一息的柯希莫,当(热气球的)锚的绳子靠近他之际,一跃而起,就像他年轻时经常蹦跳的那个样子,抓住了绳索,脚踩在锚上,身体蜷缩成一团,我们看见他就这样飘走了,被风拽扯着,勉强控制着气球的运行,消失在大海那边……”。

起初我想把柯希莫与铁皮鼓里的小奥斯卡做对比,都是年轻的孩子发现成人世界的虚伪虚荣,不可一世的骄傲,严肃的家长制作风,等,便用倔犟的方式对抗陆地文明,小奥斯卡是拒绝长大,柯希莫是拒绝下地,脾气都是比厕所里的石头还硬。但是后来发现柯希莫又并非要特立独行,如果说他在反抗,那也是带着入世的精神,是“为自己和为他人的”。在树上时他带领村民修水库,打海盗,扑火,到广场的树枝头讲故事瞎侃,并且死后,他的墓碑上也刻了这么一行字,“柯希莫·皮奥瓦斯科·迪·隆多——生活在树上——始终热爱大地——升入天空。”

据卡尔维诺在后记中所言,如果《树上的男爵》仅仅是写一个厌世者的故事,写一个人从人际关系,社会,政治等中逃脱的故事,那么就太肤浅了,他借助柯希莫,想说的是,“为了与他人真正在一起,唯一的出路是与他人相疏离”。一个人对于某些事桀骜不驯并不难,现实中到处有这样的活标本,学生不听家长、老师学业为重的劝告,公开地恋爱,亲嘴;家长工作时也会不听狗屁不通的领导意见,为了向南走,故意先向北然后从东面绕到南;老师还可以撕碎书本,教人拿起钢笔,在白纸上写下每个学生自己的教科书。但是一个坚持一辈子桀骜不驯的人却非常少见。为了尿布妥协,为了安全套妥协,为了电话费妥协,为了不流离失所妥协,为了免于恐惧而妥协,也为了不妥协而妥协。

因为我们习惯了“生活是门妥协的艺术”,若是越过雷池,便会像过街的老鼠。我们不能在夜晚放大声的音乐,不能在公共游泳池里撒尿,不能脚踩公园的花草,不能在圆桌会议上举手反对,不能在爱情的温床上叫得肆意欢畅,社会给我们贴上无数的禁令,并且显得如此义正词严。我们在规则下变得像绵羊般温顺,或者在皮鞭下瑟瑟发抖,而关键是,首先无论是出于道德,正义,这些规则都无可厚非,再次,我们安然享受着这些规则所带来的便利,比如不会在马路上被横冲直撞的车辆碾压得身首异处,不会在深沉的睡眠中被隔壁震耳欲聋的摇滚乐吵得昏昏沉沉,不至在淫逸的叫嚣声中辗转难眠。如此看来,这些日趋精密化的规章制度实在是人类的福祉。

可是,我们心有不甘。像一头被关在铁笼里的野狼一般,无论如何疲软,挨了多少鞭子,心思始终向着广袤的草原或森林,像燃情岁月中的皮特说,我心永远在激荡,我不属于任何地方。人类的动物性在文明的熏陶下慢慢退守于想象的一隅:想象那近乎野蛮的放荡不羁,无拘无束。很少有人用实际行动抛弃一切,过起一无所有的,到野外去的苦行生活,为物质挤破头皮的人群不是斯多葛的信徒。只是对于野蛮或肆意的天性之想象在间或出版的书本或文艺作品中还能瞥见端倪,如《月亮和六便士》里的思特里克兰德,像到森林里去的大卫梭罗,像一群孩子用竹子做成的刀刺向任何入侵猎场的人。

我知道我这样写与卡尔维诺的主旨相去甚远,例证不妨看他在书中插写的一个改过自新的强盗,放下长枪,开始读书的故事。自忖读书或多或少象征了文明,强盗的野蛮在文明纸张的熏陶下,变得不再强,不再盗,而是捧起书本读得废寝忘食,最后被抓,在狱中依然惦记着那本未读完的书的结局。他因为声明远扬,甚至很多不是他作的案子,真正的作恶人也用他作为掩护的标签,最后被判绞刑,“当他的身体不再扭动时,人群走散了。柯希莫骑坐在吊着受绞刑者的那根树枝上,一直留到深夜。每当一只乌鸦飞来要啄食尸体的眼睛或鼻子时,柯希莫就会动帽子将它赶走”。这段含情脉脉的描述已经充分展示出了作者的立场。

我们的一次妥协往往恰恰是我们事事妥协的根源。放下屠刀并不能立地成佛,生活常常就是多米诺骨牌效应,一步就是全部,而且当过程与初衷不同,想退却往往是像被夹在蜂拥的上车的人群中,被推着向前的。就像故事中强盗被他的同伙逼迫继续为盗。

柯希莫在与这个大盗朋友交往过程中耳濡目染,也培养了读书的爱好,但是光读书没法满足他的欲望,他修筑水渠,教人防范森林大火,去广场与人闲聊,然后走了两天两夜去找自己的同类:一群被放逐在树上的西班牙贵族。在那里他初次品尝了人生或缺不得的爱情。且看初恋时的几段描写:

“你能摘下那朵玫瑰吗?”一朵玫瑰花攀缘在一棵树的顶梢上开放。

“可惜不能。”

“好,我来给您摘。”他走过去,拿着那朵玫瑰返回。

乌苏拉嫣然微笑,伸出手来……

“如果你肯系上这根绳子,我把您拉上去”。

“不……我害怕。”可是她在笑。……

“吓坏了吗?”

“没有。”可是她的心在怦怦直跳。

他们就这样开始了恋爱,小伙子幸福而又慌张,她愉快而豪不惊慌(对于姑娘们来说,没有意外发生的事情)。

不记得是谁说过,男人永远都是长不大的孩子。在爱情面前,男人又岂是心智成熟的女人的对手。前两天跟一个印度人聊天,他说女人才是真正的manager,我玩笑接茬,“因为她能管理一个能管理全部的男人”(She can manage one man that can manage all),他瞧了瞧我,哈哈大笑。可是世界各地,初恋都大同小异,它们由于青涩,固执,不够圆润,被棒打鸳鸯,等等,很快结束,当这群西班牙贵族被赦免召回时,执着不下树的男爵没有妥协,乌苏拉要跟他一起留下,却又被强行拉走。这段短暂的,舒心的爱情以分道扬镳而告终,之后,男爵却传出无数风流韵事。有人说,男人的一生只有一次真正的爱情,以后的都不过是逢场作戏,为满足男性那天生的征服与利比多蔓延的欲望。真假不论,这么说也并非在贬低男人,在后来柯希莫与薇莪拉相恋的时候,薇莪拉问,“你带过别的女人来过吗?”柯希莫迟疑,薇莪拉接着说,“如果你没有带来过,你是一个毫无价值的男人”。但是当柯希莫吞吞吐吐地说带来过一些的时候,他又挨了一记不折不扣的耳光,“你就是这样等我的吗?”

先不说男人多情,女人多变,再看后面一段隐晦的性描写,堪称出神入化,“薇莪拉犹如黄金和香蜜……他们相互认识了。他认识了她和他自己,因为实际上他过去不了解自己。她认识了他和她自己,因为虽然她一向了解自己,却从来没能认识到自己原来如此”。

爱情中,俩人往往是开始用“自我”引起了对方的注意,用“独特”叩启对方的心扉,但是,当彼此一旦靠近,双方又展开刀光剑影的同化战斗,不是我驯服了你,就是你驾驭了我。在书中薇莪拉与柯希莫曾就此展开过讨论:

薇莪拉:“你不认为爱情是绝对的献身,放弃自己……”

柯希莫:“如果不充满力量地保持自我,就不可能有爱情。”

薇莪拉本来想说,”你是我想要的你“,可是话到嘴边却没说,而换成了,“那么,做一个孤独的你自己吧。”

柯希莫这句也没说心里想说的话,“可是这样一来,做我自己也没有意义了……”,而是,“既然你喜欢那那条爬虫”。

这里介绍一下,薇莪拉为了激起柯希莫的嫉妒,故意找两个海军军官插科打诨,“虽然在身后带着另外两个男人,那是为了表明她认为只有柯希莫才配做她的唯一的情人,她的一切不满和任性的言行只是要使他们的爱情不断增长则,永不停止热情的表露,她只是要把感情不断推进,不肯承认有一个极限”。

爱情,这个让无数人肝肠寸断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卡尔维诺说它是和平与战争的集合体,我们似乎可以看到,不管柯希莫如何矢志不渝,最终也赢不得一个完满的人生,没有爱情他还是残缺的,但某种意义上他又是完整的,至少是比我们这些自诩为完满的人要完满。人生始终要放弃一些,妥协一些,才能换得另外一些。在《东邪西毒》里,张曼玉坚持不将爱字说出口,坚持要对方先将那个爱字说出口,她以为自己赢了,但是当她对镜凝视,不得不带着迷离而失望的眼神,说,“原来我输了,在我最美好的年纪,我最中意的人都不在我身边”。哭得后悔又哀伤。柯希莫非但哭了,甚至一度因为薇莪拉的离开而变成了“疯子”。

但是他最终还是站了起来,带领人们捕捉肆意入侵的野狼。“越是坚决地躲进他的树枝里,越是感觉到建立新的人际关系的必要。”爱情终究不是人生的全部,我清晰地记得我之前倔犟,跟女友分手时说过的话,我有自己的爱好,除去爱情,我还会有很多乐趣。这话虽然不假,但是,毋庸置疑的也是,失去了爱情,生活中的乐趣无疑也减少了一部分,其中哀伤也罢,快乐也罢,终究是体验了才算真切。尤其是当一个人没有像柯希莫一样一辈子坚持不懈,执着追求的梦想,目标,没有能够让人拿出那股死磕的勇气时,当一个人甚至一辈子没有站在树顶,用不同的视角看看这个满目疮痍,但依然新鲜美好的世界时,该如何呢?

这个问题只有让我们这些每个脚踏大地,朝九晚五的两足动物自己琢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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