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记

张爱玲金锁记读后感6篇

《金锁记》读后感(1):阴鸷的女人是怎样炼成的

阴鸷的女人是怎样炼成的

——张爱玲小说《金锁记》解读

我们知道,鲁迅的童年很不幸,这使他有一颗受伤的灵魂,过早地体验到了人生的艰难和世情的冷暖,他在《〈呐喊〉自序》 中非常沉痛地说:“有谁从小康人家而坠入困顿的么,我以为在这途路中,大概可以看见世人的真面目。”看清了世人真面目的鲁迅在创作中无情地揭露造成人性扭曲的旧世界。

与鲁迅的童年有相似之处的女作家张爱玲,同样有着更加不幸的童年,这不幸的童年,使她的灵魂也受到了极大地伤害,也同样使她过早地看清了人世的真面目。与鲁迅不同的是张爱玲不仅是灵魂受到伤害,而且是她健康的人性被压抑了,俗话说,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张爱玲被压抑之后,她的反抗精神是很强烈的,这就使得她的创作有一种反抗压抑的复仇精神。

张爱玲原名叫张瑛,十岁的时候,她的母亲主张把她送进学校,她的父亲却坚决反对,最后还是她的母亲像拐卖人口一样硬把她送去了。在填写入学证的时候,因为“张煐”这两个字不响亮,母亲想给她重取一个名字,一时踌躇着不知填什么名字好,支着头想了一会,说“暂且把英文名字胡乱译两个字罢”,这个词描述她当时的心情:ailing,意为烦恼。张爱玲这个普通的名字只是母亲烦恼心情的随意表达,后来却响彻了整个文坛。母亲一直打算替她改而没有改,再后来,张爱玲不愿意改,也没必要改了。这真是一个可怕的巧合,张爱玲母亲的烦恼不是一时的,张爱玲呢,何尝不是。也许烦恼才造就了一个旷世奇才。

张爱玲有着独特的家庭文化背景,这种文化背景造成了她的桀骜不驯,在她的心上播下了抗争的种子。张爱玲的父亲是是一个典型的封建遗少式的人物,他出身豪门,是张佩纶之子、李鸿章之外孙,优越的生活条件磨灭了他美好的人性,他像一个寄生虫躺在大公馆里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在他身上既有纨绔子弟的花天酒地,又有没落世家的苟延残喘。他嗜钱如命,既挥霍无度,又吝啬有加,对妻子陪嫁来的银子也不放过。张爱玲的父亲其实就是一个“世人的真面目”的极好样本,也是在父亲身上,张爱玲最初感受到了人性的真面目。

但人性是复杂的,张爱玲的父亲又把女儿作为自己生命的尊严倍加呵护。张爱玲的文艺天赋就是他精心培养的结果。在童年的时候,得到父亲的赏识,对于张爱玲来说,确实是幸运的,这为她日后靠写作度日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对父亲的依赖也有她生存本能的一面,没有父亲,她的生活就没有保障,这使得她怕失去父亲。

可是张爱玲身上那种不驯服的精神很像她的母亲,这是张爱玲的父亲不喜欢的。张爱玲对继母的报复终于激怒了她的父亲,于是就有了张爱玲一生最痛苦的记忆,她的父亲曾与继母一道对张爱玲大打出手,甚至将她禁闭在家,患病也不积极治疗,以致于险些殒命。这使她鲜活的人性受到极大地压抑,也使她对人性的残酷有了切身的体验。爱这个美好的字眼在她心里变成了恨,可是受到父亲伤害的张爱玲不是痛恨父亲,而是痛恨她的继母,痛恨夺走她爱的女人。

张爱玲身上不驯服的精神,一方面出于被压抑之后的反抗,一方面也出于母亲的榜样作用。出身于豪门的张爱玲母亲,与一个腐朽的男人生活是不幸的,她身上活泼泼的人性被严重压抑了,她不满丈夫的萎靡不振与种种恶习,产生了不驯服的意志,决心选择逃避,她几度出洋留学就是渴望摆脱无爱的人生。母亲同样有一颗受伤的灵魂,她给予女儿的母爱少得可怜。但她却把一颗反抗的种子植在了女儿的心上。

张爱玲在很小的时候就领教过父亲的残忍和母亲的冷漠,这种经历使她的敏感心灵遭受了深深的创伤,种种可怕的经历,一方面使她对美好的人性充满了怀疑、恐惧和绝望,另一方面也使她对人性的阴毒有着痛彻心扉的体验。

畸形的家庭哺育出的是一颗不正常的心灵,一颗冷冷的心灵。可以说张爱玲这个无爱的家庭给了她一颗受伤的灵魂,她总是用受伤的灵魂来观察世人的真面目,毫不留情地展示人性的扭曲和人性的阴冷是她创作的总主题。

《金锁记》这个书名起得恰到好处,这是个极好的意象,一把黄金打造的锁链套在了女主人公的头上,她的生命活力给窒息了,她的悲剧就这样注定了。我觉得曹七巧这个人物塑造得令人战栗,像一团燃烧的火,要烧毁一切,很像曹禺笔下的繁漪,也是一个受伤害的复仇者的形象。

曹七巧家原是开麻油铺的,颇有一点姿色,被称为“麻油西施”时常站站柜台,与各色人等打交道,是见过世面的,养成了她泼辣的性格。这是一。二呢,当时的曹七巧总会挽起蓝夏布衬衫,露出一双雪白的手腕,上街买菜去,肉店的朝禄,哥哥的结拜兄弟丁玉根,沈裁缝的儿子都会偷偷地看她,当时的曹七巧非常享受这种被欣赏被抬举的美好感觉,这让她有了做人的尊严。于是她也就此养成了只能被抬举不能受欺负的脆弱的感觉。可是她没有了父母的呵护,在兄嫂家只是个寄居者,这个麻油店不管有多么好,也终究不是她居住的地方,她迟早是要嫁人的,是要找一个安身的所在。这就注定了她人生道路的艰难,她的出身决定了她嫁人的条件不是很理想。在她年轻的时侯,有对她十分中情的肉店伙计,她如果和这个伙计结婚,那么她的生活和她的哥哥没什么两样,只能挣扎在死亡线上。后来她的兄嫂把她嫁入了没落的大族姜家,那其中的目的不言而喻,是因为姜家有钱,他们把妹妹卖给姜家是可以沾光的。本来凭着她低贱的出身她只能做个填房,可是她的丈夫是个自小就卧病在床的废人,她也就自然捞了个二奶奶的地位,总算是有了一个身份。她以为有了这样一个身份,自己就可以抬起头来做人,做一个受尊重的二奶奶。可是她错了,在那个夫贵才能妻荣的社会,曹七巧的丈夫不仅不贵而且还是个废人,在这个虎视眈眈的大公馆里根本就没有半点地位,加上她出身的低贱,在姜公馆里,曹七巧只不过是一个买来服侍二爷的“下人”只能过着“一家人都往我头上踩”的日子。

这话是曹七巧对来探望她的兄嫂说的。小说是这样描写的:

大年问候了姜家阖宅上下,又要参见老太太,七巧道:“不见也罢了,我正跟她怄气呢。”大年夫妇都吃了一惊,七巧道:“怎么不淘气呢?一家子都往我头上踩,我要是好欺负的,早给作践死了,饶是这么着,还气得我七病八痛的!”她嫂子道:“姑娘近来还抽烟不抽?倒是鸦片烟,平肝导气,比什么药都强,姑娘自己千万保重,我们又不在跟前,谁是个知疼着热的人?”

曹七巧原本以为她这个二奶奶的身份是她过上有尊严的生活的挡箭牌,可她哪里知道,进入姜公馆,她这个“下人”就等于进入了以踩人为乐趣的地狱,她的二奶奶的身份公馆里上上下下都不承认,不仅不承认,还被作为“下人”而遭到耻笑,她处处遭到排斥和冷眼。她对自己的命运倒是很清楚,就像她自己说的,“不欺负我们,欺负谁。”

小说的开头通过两个丫头的视角把曹七巧这个“下人”被人踩得屈辱很巧妙地衬托出来:

小双道:“告诉你,你可别告诉你们小姐去!咱们二奶奶家里是开麻油店的。”凤箫哟了一声道:“开麻油店!打哪儿想起的?像你们大奶奶,也是公侯人家的小姐,我们那一位虽比不上大奶奶,也还不是低三下四的人——”小双道:“这里头自然有个缘故。咱们二爷你也见过了,是个残废。做官人家的女儿谁肯给他?老太太没奈何,打算替二爷置一房姨奶奶,做媒的给找了这曹家的,是七月里生的,就叫七巧。”凤箫道:“哦,是姨奶奶。”小双道:“原是做姨奶奶的,后来老太太想着,既然不打算替二爷另娶了,二房里没个当家的媳妇,也不是事,索性聘了来做正头奶奶,好教她死心塌地服侍二爷。”凤箫把手扶着窗台,沉吟道:“怪道呢!我虽是初来,也瞧料了两三分。”小双道:“龙生龙,凤生凤,这话是有的。你还没听见她的谈吐呢!当着姑娘们,一点忌讳也没有。亏得我们家一向内言不出,外言不入,姑娘们什么都不懂。饶是不懂,还臊得没处躲!”凤箫扑嗤一笑道:“真的?她这些村话,又是从哪儿听来的?就连我们丫头——”小双抱着胳膊道: “麻油店的活招牌,站惯了柜台,见多识广的,我们拿什么去比人家?”凤箫道:“你是她陪嫁来的么?”小双冷笑说:“她也配!我原是老太太跟前的人,二爷成天的吃药,行动都离不了人,屋里几个丫头不够使,把我拨了过去。怎么着?你冷哪?”

我们可以看到连比她更低贱的丫头都瞧不上她,轻贱她,都敢踩她,她在这公馆里过的自然就处处不如人,甚至不如个小小的丫头。争取摆脱“下人"的地位,做的如人就成了她最大的心愿。小说中她逼迫女儿进洋学堂,可是女儿读了几天就不想读了,于是就有了她骂女儿的一段,这一段很能说明她的这种人生追求。

第二天她大着胆子告诉她母亲:“娘,我不想念下去了。”七巧睁着眼道:“为什么?”长安道:“功课跟不上,吃的也太苦了,我过不惯。”七巧脱下一只鞋来,顺手将鞋底抽了她一下,恨道:“你爹不如人,你也不如人?养下你来又不是个十不全,就不肯替我争口气!”长安反剪着一双手,垂着眼睛,只是不言语。

从这段骂人的话可以看到曹七巧是一个有着争取做人尊严的女人,是因为在姜公馆里她被人踩,失去了做人的尊严,才激发了她争取做人尊严的强烈愿望。有的评论家认为曹七巧是因为嫁了个废人,情欲得不到满足,才发生心理变态的,这当然不错,但是这不是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我认为还是她在姜公馆被当做“下人”被踩得不如人之后的一种困兽犹斗,她从复仇走向了疯狂的报复。

小说中曹七巧的出场很讲究,她正像很了解她的姜家三少爷季泽说的那样,“一开口就是满肚子的牢骚”:

那曹七巧且不坐下,一只手撑着门,一只手撑了腰,窄窄的袖口里垂下一条雪青洋绉手帕,身上穿着银红衫子,葱白线香滚,雪青闪蓝如意小脚裤子,瘦骨脸儿,朱口细牙,三角眼,小山眉,四下里一看,笑道:“人都齐了。今儿想必我又晚了!怎怪我不迟到——摸着黑梳的头!谁教我的窗户冲着后院子呢?单单就派了那么间房给我,横竖我们那位眼看是活不长的,我们净等着做孤儿寡妇了——不欺负我们,欺负谁?”

曹七巧在姜公馆里过着被人踩得日子,可是她是个站柜台的,有着勇敢的一面,有点“雷雨”的性格,她原本活泼的个性被压抑之后是要爆发的,因此她不断地采用不可取的方式进行反抗。为了找回做人的尊严,她决心掀起波澜,她变得喜爱说长道短、无事生非起来,这不仅是一种畸形的排遣内心痛苦的方式,也是找回尊严的叛逆行为。曹七巧的心理充满了怨恨和刻毒,她常夹枪带棒地挖苦别人,以言语上的挑衅获得暂时的满足。她嫉恨新婚的三少奶奶兰仙,又挑唆老太太早点将二小姐云泽嫁出去,还造出一些谣言,气得云泽躲到后房里大放悲声。在别人眼中,她恶名昭著。

而自小瘫痪的丈夫,更使曹七巧陷入了情爱无法满足的痛苦境地。她爱上了姜家的二少爷季泽,她以为季泽是带领她摆脱苦海的救命稻草,可是这个醉生梦死的少爷只是拿她填补空虚的心灵,根本就没有对她产生过爱情,因为这个少爷人性软弱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在对这个救命稻草失望之后,她对这个地狱般的公馆充满了仇恨,她过着隐忍的生活,她在等待时机,等待复仇的时机。在牢狱般的姜公馆她健康的人性不断地被压抑、被煎熬,直至人性被扭曲变形。在挑衅无法找回尊严之后,在救命稻草抓不住之后,她开始发现金钱的魔力,她用铁的事实发现,只有金钱才会使她摆脱“下人”的地位,不再被人踩,才能使她找回做人的尊严。为了钱,姜公馆可以买她;为了钱,她的亲哥哥将她卖给了一个残废;为了钱,兄嫂一次次登门看她。在被金钱所点燃的欲望驱动之下,她开始疯狂地聚敛钱财,后来老太太死后,她分得了一份财产,终于熬到可以凭借手中的钱对别人指手划脚的那一天,她得意忘形。分银钱的时候,作者对她大闹这个场面做了浓墨重彩的描绘。从此她又被黄金枷锁紧紧套住,只知一味敛财,钱财把她未曾泯灭的亲情也摧毁了,没有亲情的曹七巧甚至戕害儿媳,断送女儿的婚姻,不断寻求病态的发泄与报复,变得极其自私、乖戾又刻毒、残忍。

小说中有一段曹七巧与挥霍无度已破产了的三少爷季泽过招的情节,写得摇曳多姿,很好地刻画了曹七巧那报复式的变态心理是怎么形成的。当主动找上门来向曹七巧倾诉“爱情”的季泽出现的时候,当她使出计策觉察出季泽根本对她就没有丝毫感情,只不过是要算计她的钱的时侯,她终于大怒了,并疯狂的撕打季泽,以发泄心中的仇恨。是的,她对姜公馆充满了刻骨仇恨,是这个公馆毁了她的青春和爱情,让她戴上了金锁,过着不如人的“下人”的日子。

这个情节在小说中具有转折意义,是这个无情地男人彻底毁灭了曹七巧身上仅有的一点人性。有了银钱的曹七巧是渴望得到三少爷的爱的,得到季泽的爱是她找回做人尊严的唯一希望。这个时候只有季泽才能把她从报复的泥潭中拉了回来,于是这个在姜公馆里一向乖戾的曹七巧在这个情节中却意外地表现得很温情。但心灵受到姜公馆伤害的她,此时变得很敏感,她处处提放着这个风流成性花心少爷,因为曹七巧是了解他的,对他的虚情假意她没有多大信心。此时的季泽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季泽了,他已经被黄金枷锁给锁住了,他的眼里只有银钱,没有感情,成了一个和他的二哥一样的废人,一个精神废人。已经和一个废人生活了半生的曹七巧,当然不会对眼前这个精神废人共同生活。就是这个精神废人把曹七巧最后一点健康的人性火花给熄灭了。如果她是为了单纯的情欲,她自然可以和肉体尚健康的季泽厮混在一起,可是与一个精神废人在一起,曹七巧找不到自己想要的做人的尊严,与他在一起,她过不上如人的生活。因此,把曹七巧情欲的欲望过于夸大是不符合人物性格的。

小说中有一段曹七巧对人生发问的描写。这是在季泽被她打跑之后,她此刻的无限的感慨。

七巧扶着头站着,倏地掉转身来上楼去,提着裙子,性急慌忙,跌跌绊绊,不住地撞到那阴暗的绿粉墙上,佛青袄子上沾了大块的淡色的灰。她要在楼上的窗户里再看他一眼。无论如何,她从前爱过他。她的爱给了她无穷的痛苦。单只这一点,就使他值得留恋。多少回了,为了要按捺她自己,她迸得全身的筋骨与牙根都酸楚了。今天完全是她的错。他不是个好人,她又不是不知道。她要他,就得装糊涂,就得容忍他的坏。她为什么要戳穿他?人生在世,还不就是那么一回事?归根究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她到了窗前,揭开了那边上缀有小绒球的墨绿洋式窗帘,季泽正在弄堂里往外走,长衫搭在臂上,晴天的风像一群白鸽子钻进他的纺绸裤褂里去,哪儿都钻到了,飘飘拍着翅子。

七巧眼前仿佛挂了冰冷的珍珠帘,一阵热风来了,把那帘子紧紧贴在她脸上,风去了,又把帘子吸了回去,气还没透过来,风又来了,没头没脸包住她——一阵凉,一阵热,她只是淌着眼泪。玻璃窗的上角隐隐约约反映出弄堂里一个巡警的缩小的影子,晃着膀子踱过去,一辆黄包车静静在巡警身上辗过。小孩把袍子掖在裤腰里,一路踢着球,奔出玻璃的边缘。绿色的邮差骑着自行车,复印在巡警身上,一溜烟掠过。都是些鬼,多年前的鬼,多年后的没投胎的鬼……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这是一个梦醒之后的女人的内心独白,她对人生彻底失望了,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她彻底不相信了。她对所有的男人都绝望了,因而对人生也绝望了。她得出的结论就是“人是靠不住的,靠得住的只有钱。”“这是个疯狂的世界!”从此她开始变得刻薄冷酷,开始进行疯狂的报复,当曹七巧哥哥家的侄子春熹扶住从椅子上险些倒栽葱的表妹长安时,曹七巧便怀疑侄子居心叵测,痛斥道:“你那狼心狗肺,你道我揣摩不出么?你别以为你教坏了我女儿,我就不能不捏着鼻子把她许配给你,你好霸占我们的家产!我看你这混蛋,也还想不出这等主意来,敢情是你爹娘把着手儿教的!”她还借题发挥教训了女儿长安一番:“天下的男子都是一样混帐,你自己要晓得当心,谁不想你的钱?”曹七巧这段话绝对是一个感到人生悲凉的女人的绝望的呼叫。

在小说的后半段,曹七巧就开始疯狂地报复对她不公的命运,她本来不健康的人性开始变态了,她制造自己的亲人的更大的不幸来获得精神上的快感,以此来证明自己的存在,以此来变相地实现她做人的尊严。在她与儿女媳妇的冲突中。他的儿子长白跟季泽学会了堕落,激起了她疯狂的报复欲,她以给长白这个男人娶媳妇为由来报复这个男人,她报复这个男人的方式是不让儿子与她的媳妇有正常的生活。她处处亲近长白,要长白给她烧烟泡,陪她通宵聊天,要长白讲他们小夫妻的性生活借以发泄她的不满。曹七巧没有得到女人的快乐,她也不能让任何别的女人快乐。这是何等变态的母亲啊。曹七巧的报复心自然也不会放过女儿长安。这个被母亲折磨的没有生命气息的女子,三十岁时与留洋归国的童世舫恋爱,这是她人生中唯一的一次人性的闪光。可是在她那个阴鸷的母亲疯狂的报复中,很快就被扑灭了。当她发现童世舫与长安藕断丝连之后,便设计请童世舫到她家中,将本来戒烟已经见效的女儿说成是还没有戒掉鸦片瘾,彻底割断了女儿最后一点希望的情缘。曹七巧变态的疯狂使她成了报复一切的魔鬼,她身上的人性力量早已泯灭殆尽。

《金锁记》是张爱玲的代表作,以解剖人性的变态见长,展示了美好的人性被践踏、受残害,最终变态的历程。小说写于1943年,同样是探讨“女性与金钱”的关系,她擅长描写女性的命运。她把批判的目光投向那些为了生存而把婚姻作为人生目标,却失却自尊的女性。但这部作品却写出了一个畸形的没落的大公馆怎样造就了一个畸形的女人。作品的深度在于写出了畸形的女人形成的社会原因,是这个不把人当人看,处处踩踏健康人性,让人过得不如人的大公馆把她迫害成了畸形的女人。作者突出描写了曹七巧在大公馆里被踩的悲苦心理。作品写她的几次流泪向来为人称道。第一个流泪是向来打秋风的兄嫂诉说被大公馆踩得苦痛,把她心里的委屈和被踩得可悲命运描写出来。第二个次是在分家的时刻,面对居心叵测的所谓公证人,她据理力争,可是究竟还是又一次被踩了,她面对主持分割家产的九老太爷和众人呜咽,当人们走光了,她还坐在那里捶着胸脯嚎啕大哭。这是她对被踩的不幸命运的又一次控诉。分家后,季泽又来假意撩拨,实则是要打她的田地的主意,是明白的又来踩她的,对于这次曾经的旧情人的踩,她是伤透了心的,她的眼泪告诉我们,被踩是她心中抹不去的伤痛。作品对冷酷的封建社会戕害人性的罪恶做了最决绝的控诉。

许多评论家都认为这是史上最好的中篇小说。客观的看,这部小说确实是极富于艺术感染力的。在现代文学史上,表现女性不幸遭遇的小说很多,鲁迅揭示女性的灵魂被扭曲的小说《祝福》历来都是公认的艺术杰作,祥林嫂的灵魂是被那个冷酷的社会毒害的,曹七巧又何尝不是,应该说,张爱玲笔下的曹七巧被毒害的更惨烈,更触目惊心。但是由于作者在作品中对曹七巧所受的被踩得情节和细节设计的相对比较少,特别是震撼力极强的细节寥寥无几,这就不能把曹七巧畸形人性形成的社会原因很好地揭示出来,也就影响了作品的艺术感染力。 (霍聃《动什么别动爱情》)

《金锁记》读后感(2):浅析《金锁记》中意象的描写

张爱玲是苍凉的,苍凉是她的底色,正如画油画,无论表面是多么的桃红柳绿,那一层苍凉依旧弥漫在里面,若隐若现。它带给人们身临其境的苍凉感,留给人们想象的空间,源于她对于意象的描绘与刻画。《金锁记》中以月亮为主线,以描写月亮来设置悬念,烘托气氛以及用以反衬。

关键词:月亮 设置悬念 烘托气氛 反衬

《金锁记》是一个关于报复、禁锢、宿命与人性欲望的故事,主人公曹七巧三十年来戴着黄金的枷锁,她用那沉重的枷角杀了几个人,没死的也送了半条命。张爱玲善于写月亮,但是她不写团圆,反而用月亮的圆满描绘了一个冰凉的世界。在《金锁记》里,月亮这一意象贯穿于全文,对于它的描写,或是蜻蜓点水般一带而过,或是浓墨重彩般金雕细琢,用月亮作为全文的线索,一下简要分析月亮在文中的作用。

一、设置悬念。

张爱玲的苍凉从文章一开始就透露出来。“三十年前的上海,一个有月亮的晚上……我们也许没赶上看见三十年前的月亮。年轻的人想着三十年前的月亮应该是铜钱大的一个红黄的湿晕,像朵云轩信笺上落了一滴泪珠,陈旧而迷糊。老年人回忆中的三十年前的月亮是欢愉的,比元钱的月亮大、圆、白;然而隔着三十年的辛苦路往回看,再好的月色也不免带点凄凉。”作者对于月亮进行了隆重的刻画,用三十年前与三十年后的月亮相互对比,把月亮比作一滴掉落在信笺纸上的泪珠,这是《金锁记》的开头,也是月亮的第一次出场,作者在此处边奠定了悲伤苍凉的颜色,并把读者从现实的时空带入故事的时空,给人留下想象的余地与戛然而止的感觉,引人入胜设置悬念。

二、烘托气氛。

一切景语皆情语,文中借景抒情,并利用景物描写烘托出以苍凉为主线的或是没落,或是悲凉或是变态的气氛。

文中共有三处运用了这一手法。第一处,“天就快亮了,那扁扁的下弦月,低一点、低一点、大一点,像赤金的脸盆沉了下去”。在此处对月亮的描写带有叙事性,“像赤金的脸盆沉了下去”也象征着贵族的没落,整句话烘托出没落的悲凉气氛。第二处,“窗格子里,月亮从云里出来了。墨灰的天,几点疏星,模糊的缺月,像石印的图画,下面白云蒸腾,树顶上透出街灯淡淡的圆光。”这是曹七巧的女儿长安在退学以后的一段描写,表现出长安被母亲管制下的不安与对于生活的失望,使她的牺牲成为一个美丽的、苍凉的手势,渲染出悲哀的氛围。第三处,“起坐间的帘子撤下送去洗涤了。隔着玻璃窗望出去,影影绰绰乌云里有个月亮,一搭黑,一搭白,像个戏剧化的狰狞的脸谱。一点,一点,月亮缓缓地从云里出来了,黑云地下透出一线炯炯的光,是面具底下的眼睛。”此处对于月亮的描写是伴随着曹七巧出现的,七巧与儿子长白在一起抽鸦片烟,在后文中泽描写了七巧添油加醋的在亲家母面前宣布儿子亲口招供的他媳妇儿的秘密,由此可以看出七巧人性的变态,她自己在姜家受到了折磨,于是她要把这些折磨变相的报复到其他人身上,而对月亮的描写“狰狞的脸谱”则可以看出曹七巧人性的变化,她具有变态的喜好,变态的心理,营造出阴暗的变态氛围。

三、反衬。

作者对于反衬的运用体现出了一个被婆婆压制的媳妇的悲哀,也体现了人物神态的美丽与荒凉。

文中共有三处用了反衬这一手法。第一处,“今天晚上的月亮比哪一天的都好,高高的一轮满月,万里无云,像是漆黑的天上的一个白太阳。遍地的蓝影子,帐顶上也是蓝影子,她的一双脚也在那死寂的蓝影子里。”这是在长白与寿芝结婚以后的一段描写,寿芝独自在房里,看到窗外的月亮,想到自己的丈夫不像一个丈夫,婆婆不像一个婆婆,让她悲伤与发疯,“高高的一轮满月”的美好反衬出了人物的悲哀。第二处,“窗外还是那使人汗毛凛凛的反常的明月——漆黑的天上一个灼灼的小而白的太阳。”此处对于月亮的描绘,同样是用月亮的圆满反衬出寿芝的悲哀,被婆婆的压榨,让她生死不得。第三处,“三十年前的月亮早已沉了下去,三十年前的人也死了,然而三十年前的故事还没完——完不了。”这是文章的最后一句话,结尾处的月亮,有再一次把读者待会现实的世界,曹七巧的世界里,那些被金钱与欲望埋葬的生命已经结束,然而现实生活仍然在继续,月亮照样升起,照耀着死亡再也无法感知的一切,以及人们在金钱与欲望中的堕落与毁灭。用月亮的升起反衬出了人们生活的堕落。

《金锁记》以月亮开始又以月亮结束,文中遍布苍凉之感。月亮这一意象,一方面奠定了苍凉的基调,令一方面成为了悲剧的代表,加深了文章的艺术性与悲剧性。在张爱玲的笔下,着不仅仅是月亮渲染出来的悲剧,也是女性的悲剧,是在金钱与欲望中堕落的悲剧。尽管几十年前的生活已经不复存在,但是张爱玲的月亮在我们心中永远升起,代表着她的永恒。

《金锁记》读后感(3):三十年没演完的戏

读张爱玲的小说,一遍读不得,心太燥读不得,没有一双“透视眼”读不得,感情不温不凉读不得,没有过去读不得……

诚如这《金锁记》一般,只一遍下来——依旧是云里雾里,甚至有些厌烦那些关于琐碎的描写。

好的小说,读着就像嚼那卡布奇若味的口香糖,越嚼越又劲,越嚼越有味;嚼完之后,深呼吸,回味无穷。这一连串的动作在张爱玲的《金锁记》里是那么地顺其自然。

天地有大美而不言,悲剧才是最为崇高的喜剧。其实悲喜本无之分,有了悲,也就有了喜;明白了悲,我们才能更好地了解喜。

作为张爱玲写的最为成功的女性之一:曹七巧的一生着实一悲剧,但更可悲的是她周围的人始终看不明白那是一出悲剧——尽管他们常看。

读《金锁记》,心需静,就像听故事,听张爱玲静静地讲着一个带着金枷锁的女人的故事。

“三十年前的上海,一个有月亮的晚上……”

……

“然而隔着三十年的辛苦路往回看,再好的月色也不免带点凄凉。”

仅仅前两段,便把我们拉入了那个年代。究竟是怎样的年代,我们要到她那亦朦亦幻的文字中去寻找……

没有一双“透视眼”,哪能窥得姜公馆的勾心斗角,明争暗斗。张爱玲的曹七巧,无疑是又一个活生生的王熙凤,但又有所不同:王熙凤的热而辣,曹七巧的冷而凄。真如张爱玲自己说的那般“玻璃匣子里的蝴蝶标本,鲜艳而凄怆!”

美丽的蝴蝶标本,或许是那个时代女人的最终归宿。而这个女人,还带了一把金枷锁……

依稀记得《金锁记》的最后一段:

“三十年前的月亮早已沉了下去,三十年前的人也死了,然而三十年前的故事还没完——完不了”

张爱玲的这段话可能是无情的,因为她一下把我们拉回了现实;也可能是温情的,或许她不愿读懂她的文字的人一直沉浸在这出悲剧中;但更可能的,是在传达着一种无奈,一种全力想改变去毫无办法的无奈。

忽然感觉这《金锁记》是一出戏,前两段是在拉开帘幕时的旁白,中间的故事是在舞台上的表演,而最终的结局——

对不起,没有结局

因为戏还没演完……

《金锁记》读后感(4):黄金锁下的青春 ——解读《金锁记》中的女性主义

摘要

张爱玲创作于1943年的《金锁记》为我们讲述了一个麻油商人家的女子攀上大户人家,因婚姻畸形造成人性畸变的悲剧故事。这部小说是“五·四”之后女性主义的代表作。女主人公曹七巧生活在中西文化激烈碰撞的社会中,渴望权力,想改变命运,就只能通过婚姻。在这个无爱的世界里,她阴性地呐喊,畸形地抗争,最终人性扭曲,戴上黄金的枷锁,害人害己。虽然现今已不是故事发生的年代,但小说中反映出的女性处境的问题至今仍让我们深思。

关键字:《金锁记》,黄金锁,女性主义,人性

引言

张爱玲的《金锁记》写于1943年,它首次发表在上海《杂志》月刊上,后来收入1944年上海杂志出版社的小说集《传奇》。《金锁记》是“五·四”以后女性主义的代表作,当时正处于女性主义运动的第二次浪潮。这部小说讲述了一个麻油商人家庭出身的女子曹七巧人性泯灭的心路历程。年轻的她被贪婪的兄嫂卖到姜公馆,给残废的二少爷做媳妇,在情欲与财欲的折磨下过了30年。曹七巧最终不堪压迫,在与男权世界抗争后,性格变得扭曲、乖戾,亲手扼杀儿女的幸福。这部小说一经发表,产生了较大的影响。傅雷先生认为“《金锁记》是张女士截止目前为止的最完满之作,颇有《狂人日记》中某些故事的风味。至少也该为我们文坛最美的收获之一。”[ 傅雷、论张爱玲的小说[J]、万象、第三卷11期、]夏志清先生对《金锁记》也给予很高的评价,认为它是“中国从古以来最伟大的中篇小说”[ 夏志清著,刘绍铭等译、中国现代小说史[M]、上海市:复旦大学出版社,2005、]。

女性主义,又译为“女权主义”,是指一个主要以女性经验为来源与动机的社会理论与政治运动。女性主义的观念基础是:认为现时的社会建立于一个男性被给予了比女性更多特权的父权体系之上。它于19世纪出现于法国,1910年后在美国流行,20世纪初期传入中国,对女性作家的创作产生很大影响。女性角色不再由男作家代言,而是女作家以自己独特的视角来审视女性内心。

在父权家法制的社会中,男性的思想、行为占据着主导地位,女性没有自己的话语权。张爱玲冷静地在《金锁记》中写出这样一个社会的牺牲品曹七巧,她有着自己的生存欲望、情爱欲望,但现实总不如意,这些都是导致她性格扭曲,具有无尽破坏力的原由。曹七巧穷其一生否定父权,试图以自己的方式瓦解这个社会的宗法与婚姻制度,最终却也以自己人格的畸变宣告失败。

作家的作品在一定程度上是反映自己内心世界的媒介,张爱玲写出这样一部作品,她的心中必然也有着强烈的女性意识。可贵的是,她以独特的女性视角,充分展现女人的内心深处的想法,这一点是男作家很难办到的。女性在女作家笔下获得了主体性地位,而不再由旁观者来叙写。“女人所处的环境,所受的压力,有旧家族内的冷漠眼光,有命运的拔弄,更有来自女性自身的精神重负。”[ 钱理群、现代文学三十年[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张爱玲深刻地洞悉了女性在社会中的地位与命运,她认为“女人为了生存而嫁人,本质和妓女没什么两样,不过是批发和零售的关系。”她看过太多身边女性的不幸婚姻遭遇,她们无一不受着宗法制度的束缚。张爱玲自己曾说过:“我的小说里,除了《金锁记》里的曹七巧,全是些不彻底的人物。”[ 张爱玲、张爱玲文集[M]、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06、]张爱玲借着这个人物表达自己的独特女性主义意识,狠狠地抨击这个男权社会。

一、阴性的呐喊:权力的追逐

曹七巧的命运悲剧与男权社会中的其他女性有所不同,她没有选择逆来顺受,任社会摆布,而是试图超越这种不合理的制度。她是麻油商人的女儿,从小站惯了柜台,生性泼辣,自然不会像大家闺秀一样受到种种封建礼教的约束。出身于这样的家庭,虽然她不情愿被卖,但她体内也埋着欲望的种子——对权力的追逐。然而,她没什么涵养,常常把“软骨病”与“性”联系在一起,犯了姜家读书人的忌讳,上至老太太,下至丫鬟,个个排斥、瞧不起她。[ 张爱玲、张爱玲文集[M]、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06、]曹七巧的作风很随便,在姜公馆里就更不易有一席之地。大家觉得她出身那样低微,却坐上“二奶奶”的位置,全是因二爷残废娶不到大户人家小姐这事,便宜她了。七巧处处受人欺负,她何尝不曾想过嫁给这样一个废人的后果。但是她并没有以死抗拒势利的兄嫂的出卖,而是选择过“守活寡”一样的生活长达30年,直至“夫死公亡”,分得家产。[ 李婷、《金锁记》七巧形象解析[J]、语文教学与研究、2009、]可见,在这个小商人女人的内心,还是有着强烈的向上爬的欲望的。曹七巧希望得到地位、尊严,还有财富。毕竟,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富贵较之贫穷,还是代表着更先进的生产力与精神文明的。然而,她想改变命运,让自己过上好日子,看来也只有通过婚姻这一途径。她无疑是父权家法制的牺牲品,她就像“玻璃匣子里的蝴蝶标本,鲜艳而凄怆”[ 张爱玲、张爱玲文集[M]、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06、]。一个贫民女子,在这样一个有着旧思想的大家族里,难以活得有些许自在感。人们的歧视、嘲笑,她的文化水平与生活环境的格格不入让她喘不过气来,然而,在这种情况下,如何求得生存就成了非常重要的一把打开生活大门的钥匙。她以自己的欲望为武器,向周围的人及环境进攻,这也为后来她强烈的报复性格的养成提供了前提。在分家产这一过程中,人人都保持沉默,但她开口说话,要求分得更多的财产。她以封建父权制对女性本身欲求的束缚为理由,要求财产的占有权、继承权,虽然最终以失败告终,但她还是对男权社会进行了有力的一击。

虽然女性生命中的一个重大主题就是神圣而又纯洁的爱情,然而作者以爱情的世俗性来解构爱情的圣洁性。她在抗争的过程中,发现自己欲爱而不能爱,更无法获得本来想要的尊重与地位。但是,她的理智告诉自己,必须得抓住一样东西,生命才能踏实,那就是金钱。她无法忍受畸形的婚姻,因为她是一个青春而健康的女子,并且也是有着很强的爱欲。她更受不了花花公子季泽的虚伪,终于发现这些都是靠不住的东西,唯有金钱,能让她感到无比地踏实,金钱是她青春和生命的补偿。[ 陈晓、双重欲望下的牺牲品——《金锁记》中曹七巧形象分析[J]、短篇小说,2012、]曹七巧的人格被金钱“异化”,她后来的一系列变态行为也是受当时的社会环境及心理环境影响的。张爱玲一反常态,把女性的欲望公开化,大胆进行写作,把这个问题摆在我们面前,但是却没有把问题解决。尽管曹七巧是个与命运抗争的女性,她敢于挑战既定的宗法制度,一定程度上说,她也算是个努力奋斗争取幸福的典型,但是,最终,她的人生还是一个悲剧。她明知婚姻是个陷阱,还心甘情愿戴上黄金的枷锁往里跳。[ 吴超、一面羔羊一面魔鬼——《金锁记》中曹七巧形象分析[J]、长春理工大学学报,2011、]她抗争过,而争来的东西不仅没能如愿让自己过上好日子,反而加重了精神的负担,用黄金把自己牢牢锁住,还变本加厉地锁住儿女的幸福。在七巧生活的社会中,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赤裸裸的金钱关系,她作为社会中的一员,怎能与社会环境脱离干系?她的疯狂,是内心的封建礼教与现代物化欲望扭结在一起的结果。[ 范明燕、浅析《金锁记》中的曹七巧——病态社会中的病态女性[J]、中国科技纵横,2010、]从女性主义的角度来看,七巧绝非弱者,面对强大的男权体制,她选择的是阴性的呐喊,歇斯底里地反抗,虽然最终不过是病态、扭曲,看似没有那些顺从的女性过得好,但她毕竟挣扎过。

曹七巧,是张爱玲这位女作家塑造的形象,所以这个角色就有着与以往不同的表现力。曹七巧这形象更具有张力,也许在男作家的叙述下,她逃脱不了“淫妇”的称号,在男性受众面前,她也不过是个放荡女子,而张爱玲展现给我们却是勇于反抗男权社会的女子。作者比男人更了解女性内心,也更清楚地看到女性在那样一个社会中的处境。这个故事是老套的,但它展现了作者对男性中心世界的一种认识与反思。

曹七巧在一次次反抗后,还是戴上了黄金的枷锁,从一个青春、纯洁的姑娘蜕变为乖戾、变态的黄金锁下的女人。这是个人悲剧,也是社会悲剧。在中西文化的激烈碰撞下,一个女人不堪重负,最终精神失落、心理变态。曹七巧不是生来就爱钱财的,但在那个社会里,一个女人想拥有地位、保住名节是多么不易。人性变得一文不值,一切都是虚无的。在幻想不断破灭后,她能守住的也只有金钱。

七巧对权力的追逐,是她命运悲剧的原因。在这样的社会中,她阴性地呐喊,对当时的体制进行反抗。

二、爱的缺失:男人的缺席

“男人,在张爱玲那里,只是颓败王国中的物质存在”,“张爱玲的世界毕竟是一个女人的,关于女人的世界”[ 孟悦,戴锦华、浮出历史地表[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4、]。《金锁记》中的曹七巧生于小户人家,从小就缺少父爱。她生活在哥哥家里,靠他来照料。无情的兄嫂为了财产,把她卖给姜家二少爷做媳妇。而姜家二少爷却是个残废,无法满足她的正常欲求。封建礼教也始终规约着她,要“守活寡”,终其一生好好照顾二爷。她想改变命运,就必须接受这样畸形的婚姻。旧式婚姻里,爱情竟然成了功利目的之后退而求其次的东西。姜二少爷这样的男人,如行尸走肉,在小说中几乎也处于缺席的状态。

曹七巧最初进入姜公馆,也和其他女人一样,憧憬着一个美好的生活,她并非生来爱钱财。当时,她也惦念着姜季泽,这个风流的三少爷,希望他能来填补自己情感的空白。然而,季泽明白,一个男人在外面可以花天酒地,但在家里,这个制度森严的大家族中,是万万不可破坏秩序的。乱伦这样的事情,他是想也不敢想的。如果说,单单让七巧守着残废的丈夫,爱而不能,这还不至于让她后来变得疯狂。可悲的是,季泽天天在七巧眼前晃,他这样一个健康而又年轻的男人的出现又触动了她内心深处的温情,但是她得不到他。她面对自己的残废丈夫,情欲严重地受到压抑,她就把这转移到三少爷身上。而季泽看着七巧摸他腿的手,碍于叔嫂之嫌,不越雷池一步。[ 张爱玲、张爱玲文集[M]、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06、]这就让七巧苦上加苦,难以自拔。她对爱的幻想让季泽的冷水浇灭,三少爷加速了她人格的扭曲。她对季泽十分动情,最后却绝望得眼睁睁地看着爱情一点点流尽。年轻时的她,爱季泽而不得。然而,这个风流浪子在老年只得靠骗女人生活,“多少回了,为了要按捺自己,她拼的全身的筋骨与牙根都酸楚了。”[ 张爱玲、张爱玲文集[M]、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06、]最初,在听着季泽诉说的爱情时,“七巧低着头,沐浴在光辉里,细细的音乐,细细的喜悦……”[ 张爱玲、张爱玲文集[M]、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06、]此时的七巧没有失掉最后一丝情欲,但她终究是清醒地,她突然警觉起来,把扇子向他掷去,打翻酸梅汁,泼了他一身。七巧戳穿了他骗钱的阴谋,守住了自己用青春换来的金钱,却在这之后懊悔不已。七巧想得到季泽,就得装傻,假装看不出他的阴谋,然而这样一来,她便没有再接触男人的机会了。[ 张爱玲、张爱玲文集[M]、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06、]其实,七巧从未忘记季泽,尽管当初她的情欲没有在他那里得到满足。但是为了用一辈子换来的黄金,她断绝了最后的一点性幻想。[ 宋楠楠、透视七巧性心理变化——《金锁记》曹七巧人物分析[J]、北方文学,2012、

]当初为了爱嫁到姜家,如今七巧很清楚能让自己求得生存的东西是什么,也很明白季泽想要的是什么。封建制度约束着她,她虽没有像大户小姐那样受过教育,但当时社会对于女性名声的要求还是紧紧地羁绊着七巧。在这无爱的世界上,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爱的虚无,更加让七巧不得不套上黄金枷锁行走于刀尖之上。想要挣脱却无能为力,人生何其苍凉。她最初憧憬美好的生活,却始终不知自己缺少的是什么。残酷的现实扼杀了她的美梦,最终她误认为黄金是幸福的象征,却一步步走向深渊。

七巧的儿子长白,被她用大烟控制住,她企图让这个唯一能不让自己发慌的男人守在身边,把他调教得懦弱无能,毫无疑问,这样的男人也是处于缺席状态的。长白之于她,不仅仅是在当初姜公馆无视排挤而生存下来的希望,更加重要的是,他是一个男人。七巧处处设防,连懵懂的小侄子也要提防,唯独长白,她不害怕他图自己用一辈子换来的钱财。在老太太死后,她得了一大笔财产,她的性格更加扭曲,小心翼翼地护着这些。可悲的是,在这样一个家庭中,男人不像男人,婆婆不像婆婆。长白连着几夜为七巧烧烟,母子二人一整个晚上都调情似的谈论儿媳的私事,最终儿媳被逼死。

张爱玲敢于描写女人的恶,写出女性对于当时男权制度的抗争。同时,她也展现了男人的软弱,相形之下,女性的破坏力就更显得强些。女性在她的作品中,不再是男人的附庸,转而成为主体。[ 张玉、女人的世界——张爱玲《金锁记》中女性主体性建构[J]、传奇,2011、]这种女性书写模式中,作者讲述的是女人的世界。这样的写作方式颠覆了根深蒂固的男权社会的想法,增加了女性的力量。这对固有的男权制度是一个更有力的冲击。

张爱玲“把笔触伸到人的灵魂深处,把隐含在内心的欲望赤裸裸地挖出来。她的笔锋像钱钟书那样犀利、尖刻,又如鲁迅那样冷峻。和他们不同的是,她是从女人的眼光与心理出发善意地嘲讽,更多了一些细腻和温柔敦厚的特色。‘因为懂得,所以慈悲’,以最广大的慈悲胸怀对待人生中的善与恶,虽犀利冷峻,并不剑拔弩张。”

张爱玲笔下的人物,每个人都有一个世界,几乎没有绝对的好人与坏人之分,但曹七巧是少有的她写得绝对的人物。作者写出这个女人,生活在不属于她的世界里,最终人性毁灭。

曹七巧生活在男人缺席的世界里,欲爱而不能,终因爱的缺失而戴上黄金枷锁,人性丧失。

三、父权的代言:畸变的母爱

传统观念中,父权是不可撼动的威严,而作者却对其进行嘲讽。小说中的男人全是去势的,父权进行了变奏。七巧对于长安、长白,既是母亲,又是父亲。我们也可以发现,从小说开篇到结束,姜家老太太始终没有正面出场,然而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一种威慑力,她统领着全家。对自己的儿女,七巧重复着姜老太太的管理模式。实际上,她已成为父权的代理者。把自己的儿子调教成懦弱无能的遗少,像当初对待二少爷和季泽那样对待长白。性变态心理、仇视与嫉妒心理和寡居者的“护犊”心理构成了她的变态人格。[ 金鹏、金锁究竟锁住了她什么?——《金锁记》中曹七巧的精神分析[J]、神州,2012、]这个母亲与中国传统观念中的母亲形象有着很大的差别,她绝不隐忍,也不温柔、宽容,而是把对子女的爱理解成牢牢地操控。[ 魏丽娜、消解千年神话,重构母亲形象——论《金锁记》中畸变的母爱[J]、时代教育,2012、]七巧甚至不惜用大烟的手段来控制住自己的孩子,她的母爱是畸形的,就像她戴着的黄金锁一样。

“她是担当不起情欲的人,情欲却在她心中偏偏来得嚣张。已经把一种情欲压倒了,死心地来服侍病人,偏偏那情欲死灰复燃,要求它的那份权利。爱情在一个人身上得不到满足,便需要三四个人的幸福与生命来抵偿。可怕的报复!”[ 傅雷、触及了鲜血淋漓的现实、[A]季季,关鸿、永远的张爱玲[C]、上海:学林出版社,1996、]曹七巧就像一个可怕的复仇者,她没有感受到婚姻给她带来的一丝一毫的幸福。可悲的她想把儿子长白留在身旁,给他吃大烟,为了让他不再徜徉于烟花柳巷,帮他娶妻。但是,长白终究是她唯一不担心和自己争夺财产的人,最重要的是,他是个男人。虽然抵不过半个,但如今,她不能再让这个男人留在她身边了,因为他娶了媳妇。她这辈子疯狂追求却没有得到的东西太多了,只有在长白面前,她才能够获得尊严与服从。七巧觉得长白幸福的婚姻是对自己最大的嘲弄,因为芝寿是个健康的女子,强烈的嫉妒心理驱使她亲手摧毁长白的幸福,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过常人的幸福生活。终于,她逼死儿媳,就连长白的小妾在有了孩子之后不久也死去。七巧想绝对占有和控制长白,不想把这权力被别的女人占去。自己受过的委屈,全都想办法变本加厉施加在儿媳身上。张爱玲在《谈女人》一文中曾经说过:“几十年来女人始终处于教化之外,焉知她们不在那里培养元气,徐图大举?”[ 张爱玲、张爱玲文集[M]、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06、]女人一旦可以掌控权力,她们可以像男人一样使坏,让别人按照自己的意图行事,压迫他人。这种畸形的母爱让人毛骨悚然,但也使人们惊讶地发现女性的魄力。

对于女儿长安,七巧扮演了一个幸福的摧毁者的形象。先是给长安裹脚,用没有人性的手段控制长安的情欲,七巧通过给女儿裹脚发泄自己情欲得不到满足的愤恨。后来七巧让长安读书,不惜牺牲钱财。但在恶母的管束下,她不得不选择退学,“她觉得她这牺牲是一个美丽的、苍凉的手势”[ 张爱玲、张爱玲文集[M]、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06、]。伴着退学,长安生命力也渐渐枯萎。婚姻大事使母女关系达到高峰,七巧以女儿的幸福为代价,极力扼杀。精神分析学家弗洛伊德认为,性是人最基本的内在驱动力,是无法消灭掉的能量,根据能量守衡定律,当积蓄到一定程度时必须以一种合情合理的方式释放出来,否则会使人的心理和行为发生扭曲。[ 金鹏、金锁究竟锁住了她什么?——《金锁记》中曹七巧的精神分析[J]、神州,2012、]曹七巧见不得女儿长安有幸福的恋情,更不用提婚事了。出于对同性的嫉妒,她用封建礼教中的性禁忌规约来讽刺女儿,当着提亲的人的面骂长安肚子里是不是有见不得人的东西,才这么急着要出嫁的。七巧把从父权制里学来的东西,用来欺负更加弱小的女同胞。她对于女儿是出于保护的,但是她长期受到欺负,导致她对任何人都不信任。同时,她的母爱也在金钱的“异化”下走向反面,儿女在七巧眼里早已成了“物质性的存在”,七巧把他们视为与金钱一样的占有物,以证明自己在男权社会中的存在,因此,她也不会答应女儿与童世舫的婚事。长安是七巧的第一个牺牲品,她的理想被母亲一一毁灭,最后成了一个活脱的七巧。[ 吴超、一面羔羊一面魔鬼——《金锁记》中曹七巧形象分析[J]、长春理工大学学报,2011、]七巧表面上关心女儿,却在她生病时不给医治,让她吸食鸦片成瘾。曹七巧一人被黄金奴化还显不够,她还要奴化他人。在这一过程中,她只管进行着男性家长似的统治,却从没想过这种做法的对与错。七巧通过间接教育与直接引导,一直向长安灌输男人碰不得的思想,认为他们都是为了钱,就连懵懂的小侄子,她也小心地提防着。在这种荫庇下的长安,像一个纸糊的人儿似的,活得很苍白。[ 张爱玲、张爱玲文集[M]、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06、]

“女性人物/异姓式对守法道德权威的模拟和反抗,更可能是造成此篇七巧宰割长白与长安的心理病源。借由这种毁灭性的家长式的宰割仪式,七巧成功地把儿女留在身边……七巧也暂时不陷入‘众叛亲离’的孤独绝望之中。”[ 林幸谦、荒野中的女体——张爱玲女性主义批评I[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3、]

七巧成了父权的代言人,她把对儿女的爱看成操控权,这母爱无疑是畸形的。

结语

《金锁记》讲述的故事已不是现在发生的事,但至今这部小说仍让我们思考女性的位置。它展现了在父权宗法制社会下生存的女性的尴尬处境,进退两难。曹七巧一生都戴着黄金的枷锁,对这种男权社会进行攻击,却最终人性扭曲,害人害己。她与中国传统中理想的女性形象相去甚远,曹七巧不会逆来顺受,更不能自我牺牲,她牢牢守护着用自己的青春换来的财富,在情与理的漩涡中苦苦挣扎。尽管她的呐喊是微弱的,反抗的方式是畸形的,但也掩盖不住女性的力量,遮蔽不住女性的光芒。透过《金锁记》,我们可以看到女人的掌控能力,在封建思想占统治地位的社会中,女人一旦能够拥有权力,她们也可以像男人一样操控别人的行为,甚至是思想,这足以证明,女人不是弱者,在某种程度上,她们可以比男人更加强大。

张爱玲在《金锁记》中给我们展现了一个在中西文化激烈碰撞时期的社会牺牲品,写出了她的人性扭曲过程,却没有指明出路。女主人公七巧呐喊着,对男权社会进行攻击,在这样一个无爱的世界中,真假难辨,爱意趋向虚无。她自己为黄金枷锁束缚,过着畸形的生活,同时也拉上儿女陪葬。可能有人认为她可以以死抗婚,或者选择逆来顺受,可是在那样的社会中,七巧的生存无疑是艰难的,无论抗争还是被动接受,她都得进入黄金与身体的两难境地。同时,社会环境也深深影响着她,人与人之间不过是赤裸裸的金钱关系。为了赢得地位和尊严,这个小户人家的女子,也只有接受这样畸形的婚姻。她的悲剧并不是个人的,而是那个时代所有女性都逃脱不掉的,在封建社会中人性泯灭,人们的生活状态荒诞混乱,也许会出现一个个像长安一样的活脱儿七巧。

张爱玲的《金锁记》,通过对一个世俗女子的剖析,来展现人性的恶与丑。这个女人的世界是侍强凌弱、仇恨深重的,人性被金钱“异化”,正常欲求得不到满足。作者以自己的独特视角和女性意识,写出了女性对于男权世界的反抗与斗争。

《金锁记》读后感(5):月亮之下无新鲜事

张爱玲不爱写景,却似乎钟爱月亮,而《金锁记》是我看过张爱玲的小说里,写月亮最多的一篇。月亮作为小说的线索,贯穿了人物命运的始终,同时张爱玲笔下对月亮的描写,更强化了小说悲凉、阴森的氛围。不管是三十年前的月亮还是三十年后的月亮,这阴晴圆缺的泛着清冷光晕的意象之下,并无新鲜的故事,人们都说从未见过七巧这等不人不鬼的怪物,而我不这么想,其实这世上的有太多曹七巧,

这世上有很多曾经年轻而满怀希望的人。三十年前的曹七巧大概是珠圆玉润又青春泼辣的人,那时她还是麻油铺子老板的女儿,日子清贫却自由,生命的气息满满溢出来,街头卖肉的屠夫、商店里的小贩看到她的美,发了呆。正值生命中灿烂的年华,曹七巧也是寻常女子,心里自然会对爱情、婚姻充满美好的憧憬,谁知道被哥哥嫂子卖给了姜家,做了残疾人的老婆,等级观念统治下的社会又瞧不起七巧的出身,她是下等人,姜家上下轻视她,连丫鬟也在背后说她的坏话。完美的家庭梦想碎了一地,曹七巧的生命困在了婚姻的围城里,渐渐变得扭曲。这世上如同七巧一般被命运捉弄的人数不胜数,这不新鲜。

这世上有很多遇到苦难无能为力的人。苦难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无从改变的苦难,注定一生的苦难。对于曹七巧而言,她残疾的丈夫只能给她残缺的婚姻生活,她最基本的人性的需求没有得到满足的可能性。傅雷在评析《金锁记》时明确将这定义为对“情欲”的需求。二小姐云泽说过:“她一开口就是满腹牢骚。”曹七巧苦闷情绪的唯一出口大概就是到处诉说她的不幸。纵观现代人的生活,保持沉默已经算是一种美德,怨声载道无处不见,人们总是不停地抱怨着自己的遭遇,似乎这个世界上最不幸的就是自己,曹七巧也是这样。

这世上有很多想复仇雪恨的人。面对不公的待遇和悲凉的人生,曹七巧似乎一直在等待一个报复的机会。当她终于从姜家财产中分得了一杯羹时,这个时机似乎到来了。她带着长白长生两个孩子搬出了姜家,本以为有了钱就有了一切,有了钱就算是报复了曾经屈辱的过往,可当她颤颤巍巍跑到窗台远远望着姜二爷远去的背影时,她才意识到爱情才是她人生最大的缺失,也是她始终求不得的幸福。而此时大半辈子过去了,她老了,心也终于死了,她变成了彻头彻尾的疯子,将自己的仇恨肆无忌惮地挥洒,甚至不惜殃及自己的亲身儿女。这个女人挑拨儿子和大儿媳妇的关系,害小儿媳妇抽生鸦片命丧黄泉,又亲手断送了女儿最初也是最后的爱,当她对童世舫说:“她再抽两筒就下来了”的时候,我为这个女人心底挤压的怨仇和她无往不至的报复而战栗,她已然丧失了最根本的人性。虽然读来令人震惊,但张爱玲在此处不过是将社会上普遍存在的报复心理无限地扩大化了,她将这种压抑和扭曲的人性在曹七巧身上作了极端的刻画。

正是因为曹七巧这般的人太多,人生的苦难太多,人性的弱点太多,所以不管月亮升起落下多少年,还是有人虐待小动物,有人虐待儿童,有人冲进学校见人就杀……某人不知受到什么挫败报复社会的故事虽然新鲜不再,却也还乐此不疲地于俗世上演,一代又一代,没完没了,我们愤怒,我们却只能无奈叹息,因为好像我们每一个人身上都有曹七巧的影子。

《金锁记》读后感(6):三十年前的月光下

三十年前的月亮該是銅錢大的一個紅黃的濕暈

像朵雲軒信箋上落了一滴淚珠

陳舊而迷糊

對張愛玲的愛,好像是毋庸置疑的,一直在那兒停靠著,就像與生俱來的那般自然。雖然確實一本本算來,她的書,讀得並不多,也不全。但有些文字,你即便不讀完全,也能在某個字裡行間呼吸的間隙,聽見自己的心輕輕地停了一拍。在第一句話,或者第一千句話。就因了這幾不可察的停頓,你便知道,這文字,是刻了骨,入了心了。

就像張愛玲的《金鎖記》。

不是第一遍讀,但距上次的閱讀也有些歷史了。於是隔著段朦朧的歲月,帶著些模糊而淩亂的印象,又一次打開了書,跟著愛玲,回到舊上海,在那隔了三十年才流瀉下來的月光下,聽那個沒完也完不了的三十年前的故事。

故事是早已知道的,卻仍會看得心痛,尤其在已不是初讀。好處當然是可以不必急切,就像月上柳梢頭時漫步于來過幾次的河畔,不可太熟,否則會對於許多美好熟視無睹,失了賞玩的那份心情;卻也不可全然無知,否則匆匆行走中,總會因了對前面景物的好奇而錯過許多自然的小精緻,也就沒了因偶然發現的一朵彼岸花而生出的小驚喜,因月光泛在微微蕩漾的漣漪上而湧起的小感動。但是壞處卻也不是全然沒有的,因為那緩慢的心思,那文章帶來的情感的起伏便也像那蕩開的水波,因了慢,因了緩,卻反而蕩得更遠,動得更深。那本來驟然而起的痛,也便不再有手起刀落一刀見血的刺激,卻是似一把並不鋒利的鈍刀子,一點點地割著,時不時還要停下來欣賞一下你的痛苦和抽泣,那是淩遲的折磨。

曹七巧,這是一個讓人又憐又恨的女子,小說里,要單純地喜歡一個人或者討厭一個人是容易的,于作者或者讀者皆然。但要承認對一個人物的愛恨交織,或者讓讀者如此,就不是一件易事了。

七巧的悲哀,或者在她的對自己的命運不是全然的茫然和麻木的。全然的茫然和麻木,只是默默忍受,便也罷了。但那樣似有所感,欲有所訴,卻又終無所表達,或者說找不到一個恰當又正常的方式表達,這才是最大的不幸。

七巧的故事,像一個輪回。她用她那雙銷毀于他人的雙手,又毀了自己孩子的一生。她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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